魔君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她□□老马还是当年水匪们送的那匹,如今老得牙齿都松动了,魔君从它身上下来,伸手摸了摸老马的耳朵,心想自己最初几年确实几次三番想要出来找她,然而教主因为自己擅自出走一事变得神经兮兮的,几年间看自己看得紧;而手下人接了自己命令,听说是要寻找一个无忧山的文手,一联想正邪不两立,领会错意思也是很有可能。
——险些糟了毒手就是没真正受到伤害。惩罚下人的事等回去再说。
魔君此刻心情难得很好。她看见了阿文的父亲和哥哥,便好好打理了自己的衣襟,上前一步,想自己此刻是该叫岳父,还是该直接叫父亲。
阿文的大哥走上来,脸色难看,问道:你是谁?
魔君道,我来娶阿文。
阿文的大哥脸上变色,颤声道:掌门师兄他……
魔君仍是鞠躬,道,无忧山掌门没死,但是他今天来不了,就不能再娶你妹妹了。
她说完站起来,再不看身边的人,走进内室。她身后逐渐就很嘈杂,但如今不是她一个人,圣教手下来了很多好手,要拦下这儿亲属宾客真是再容易不过。
她径直走进闺房,看见满室都是火红。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穿红色秀禾服,盖头上的铜钱被红线系着,垂落在秀禾服上。魔君屏息走到新娘子面前,如今她自己长高了,阿文则是坐着,俯视对方并不开心,所以她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方已经发黄的手帕,再取出一个油纸包。
她先打开有油纸,里面滚出漆黑干瘪的几个果子。她说道,看,这是你给我买的糖葫芦,但是我怕它坏所以用桐油浸过,你不要吃,就看一看。
她再打开那方手帕,说,你以前在我手帕上画乌龟,我很不高兴,却还是不舍得扔。你掌门师兄说你画过我,画得很像,你再画一个好不好。
我不想要你嫁给你掌门师兄了。她说道,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仿佛是在对方盖头边缘看到新娘子脸上有笑容,心底一阵阵欢喜,便伸手轻轻将盖头揭开。她十年没见阿文,对方如今化了妆,闭着双眼,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红唇微微翘起,果然是个笑容。
魔君却心底一颤,伸手去阿文鼻端探了探,没有感觉一丝呼吸的微风,又在对方手腕上落两指,也没察觉到心跳。她心神大乱,怔怔看着对方脸上的两道泪痕,伸手捧对方两只手,感觉像是捧着两块发凉的背阴之木。
她发现对方僵冷的手里还握着一方绢布,便抽出来,看见上面写道,我曾让圣教魔君受辱,对方记恨于我,多年寻找而不得;如今我愿遂其心意,请长兄将我随身之物交给圣教,若还不够,或断一指,或断一臂;但求垂怜,交换掌门师兄一命。
魔君觉得双腿酸软,就扶着墙壁慢慢站起,将那绢布转过来,看见上面画着黑衣女童,抱着一堆吃的,骑着一匹高大而倨傲的枣红马。她看了一会,眼前就很模糊,看不清那黑衣女童画得是好看还是难看,枣红马是否又是当年那匹。
魔君来之前的路上都已经想好,她到时候见了阿文,要在她脸上写情诗。写什么好呢,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写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莫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最擅长画图,却只想写我喜欢你,你是否也喜欢我。如今见到了,连一丝提笔的力气也没有,仿佛天地空空荡荡,抽离了那些有趣的和无趣的所有东西。
她在满堂的红色世界里心想,别这样对我,别这样。
一边想,一边就掉泪,最后失声恸哭。
我一直都很想再见你。她说道,你是否也很想见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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