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6)
「不是说要请我吃东西吗?那就帮我结帐。」我转头对元旭说,说出口的那一刻却有点恍神。现在分明是当下。我可以说话,我可以把机会保留到下次或是这次,我却现在说了。当下。我还在怀疑我的行为,但那已经成为过去。我突然像是自己把那个装满水的水桶扔到井底,还想要奋力地用绳子绑着铁鈎想要把它勾上来。勾得上来吗?「不行啦学妹,吃饭跟吃冰淇淋是不一样的。」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居然鬆了一口气。居然。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些绳结鬆脱还有鸟展翅飞向天际的那种感觉为什幺会这个时候浮现。当下。可是我们明明能控制,却想不到下一个当下会因为上一个当下──也就是曾经──受到影响或是改变。我那幺说了,可是他居然又轻易地让我放鬆安心。怎幺可能?一个人怎幺可能那幺轻易地控制另一个个体的喜怒?怎幺可能?我心里不断地闪过这四个字。怎、幺、可、能这四个字我都会写,都会念,也都能拼出来,可是为什幺我现在居然不太懂它们的意思?「学妹!」他在叫我。我不知道我在紧张什幺,可是当他叫我的时候我居然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然后说:他在叫妳。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他在叫妳。像是国家级机密的政策,像是放在红色公文里的文件,你需要马上看。很重要,你的大脑对自己说,然后你为这件事添加一种隆重感,像是一生也许只会有一次的婚礼现场,你精心打扮,就为了能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祝福集结的焦点。所以你隆重以对。「给妳。」他拿着那一只粉红色的冰淇淋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我反应了一秒钟,或许更久一点,反正没超过三秒。总之,我赶紧伸手去接,却不小心沾到冰淇淋。我慌乱,赶紧看準了他的手──骨节分明,然后一双比我大的手,我莫名感到安全,像是冬天时地毯裹着自己给自己温暖的那种安稳感──然后我伸出手攫住──原先是想握住冰淇淋的甜筒,我却无预警地握到他的手。果然是温温的,这样他吃冰的时候不就很容易融化?我居然脑子冒出的是这个念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就像是我永远不知道打开汽水的时候气泡到底会喷多高,到底有多少气泡,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像是我不知道我握到他的手──骨节分明,一双让人感到安心的手……
当我感觉到那一瞬间的温热,有点像是加热过后的毛巾,热呼呼的热可可正适合入口的温度,还有洗澡水蒸腾的水气熨烫在我的肌肤上,打开每一个毛孔……但我急忙放开,一旦温热接触太久,往往会变成剧烫。就像是电毯一样,容易造成烫伤,这有点像是温水煮青蛙,在潜移默化之中你就已经沦陷了。沦陷了,从来都不是自己控制,但也都是自己控制。在很多个「当下」以前,你是可以适可而止的,但是理智上这样告诉自己,情感上也不会依循。你自己知道。知道跟去做是两回事。所以,你知道「当下」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甚至是一生,但你去履行当下,改变你曾经走的道路方向那又是两件不一样的事情了。「抱、抱歉。」我突然变得怯生生的,像是从来没有不小心在大众运输工具上不小心触碰过别的人,尤其别的男性。可是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是平时我走在路上,上面的路树突然滴下什幺东西,跟我不相干的陌生男子可能只是水滴,刚刚下雨过后的水滴残留在树上,很多,长得又都差不多,一摇晃,很多都像是落玉盘一样的哗啦啦洒下,然后我刚好被其中几滴滴到。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你走在路上,然后突然一只鸟图了个方便,你的衣服就髒了,彻底地充满奇妙又诡异让人不适的味道,甚至让人感到不清洁。噢不,我现在应该不是这种情形,是在路边闻到一种很香的花,而那种花并不是一下雨之后就氾滥在草地上的清新青草味,而是一种让人心旷神怡,舒爽身心的一种清香,悠悠的,像是有名气质女子在草地上轻轻哼着歌,那幺的悦耳动听,你忍不住停下来细细品了一下。可是我来不及细细品味。
「没关係。」学长撇撇手,我却看见他的手垂回大腿两侧之后不停地握着拳像是握住了一张前女友和现任男友的照片,非常愤恨地力道揉捏,像是要捏掉什幺东西。奇怪了?我的手难道真的是鸟屎?我刚才无意间把他的感觉在我心里形容了一遍?真是奇怪了。我的心突然像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自己的拇指,我吸吮着,可是没法缓解疼痛。就是那种突如其来的疼,你自己也没预期,就蓦地一下──夸张点,就是像车祸,你的生命全掌握在那一两秒钟。没有预期,自然疼痛的时候会更快一点,但是会让你以后再也不敢勇敢的过马路,你怕你自己祸不单行,又被车撞一次。不过刻骨铭心一次就够了。可能没有人懂我在想什幺,可能真的只有我懂了,但那种感觉是植我心上的,拔不走的。怦然的疼痛。恋爱是痛与欢相加。用我的话来说,是相减吧。但是我不知道怎幺搞的,对于他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蛮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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