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且退下。”听了这许久,付渝却是头一次开口,他浑厚的嗓音如深山古刹中凛冽低沉的钟声,他命随身侍卫推他出房,旋即屋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叶松亭见状,忙一闪身,跌跌撞撞地隐入竹林中,撞到一处石头才脱力跌下,脑内“嗡嗡”作响,却前所未有的清明,顷刻就将理清了所有思绪。
怪他实在愚蠢,早有数不清的草灰蛇线伏笔与此,他却仍糊涂地将仇人当作恩人去感谢!想这些年他调查时付渝给予的帮助,里头又有多少谩辞哗说,多少假仁假义?
从前他如此信任付渝,也不知透露了多少于自己不利的信息,莫非付渝知道他对当年一事起了疑心,早生了要杀他的心思?愈思忖,叶松亭愈觉如坠冰窟,转而又思及那头的兰峥,暗道不妙,撒腿就往来路跑去。
话分两头。
兰峥很是听话的,只乖乖地坐在亭凳上东瞧西望,水池里落花浮荡,陡见其间一尾鳞光闪闪的鲤鱼,便新奇地攀着栏杆探头出去看。
末了又想起小叔的叮嘱,怕失足落了水徒挨一顿骂,又老实地坐正,只从栏杆缝里偷瞧水里摇头摆尾的锦鲤。
但看周遭玉石为栏,环抱池沿,水边矮树几棵,映着池水溶溶荡荡。草丛偶尔窸窸窣窣的一阵乱晃,兰峥本未留意,不经意回头却见是一只半大点儿的兔子,葡萄似的眼睛,顺滑的白毛儿,肥短的脖子上还栓着一串粉色的铃铛。
它敏感地察觉到兰峥的视线,一扭头,一蹦一跳地往远处跑。
兰峥纵使格外懂事,到底也只是个垂髫稚子,登时被吸引地追了几步,回头又担忧地望了望落在后头的亭子,转而追上一截,再望望身后,总不敢跑太远。那兔子茫茫然地也不知该往哪儿去,见兰峥坠在后头不见了人影,一时放松警惕,谁知冷不防地就被抱了个满怀。
“嘿,小兔子,抓到你了!”
兰峥将它抱在臂弯中,触手软软暖暖,摸着也不敢使大劲儿,怕碰坏了,真真爱不释手。小兔子也不挣动,也不知被吓坏了还是早已习惯被人揣着走,只闻铃铛不断发出清脆的轻响。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辘辘”声。
却见一人着深色锦袍,端坐于设计精巧的木制轮椅上,转着两个磨盘大的轱辘慢慢悠悠地过来。
兰峥赶忙抱着兔子起身,看向逆着霞光缓缓靠近的来人。光束中隐约有细小尘埃幽浮,只知是个男人,脸庞却在阴影中难以分辨。
兰峥小跑上前,礼貌问道:“这只兔子是你的吗?”
这才看清男人的模样。
男人高鼻阔眉,眼眸深邃,容貌如刀刻斧凿般,很是英武壮硕,不怒自威,哪怕行动不便只得坐于轮椅之上,也看起来高大威严,令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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