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川猛地一拍桌子,将竹箕从桌上震落,南瓜籽散了一地。
“萧坚!当心你的脑袋!你刚才说的话够送你进水牢了!”
萧坚对秦牧川的咆哮毫无反应。他蹲下/身,慢吞吞地把南瓜籽用手拢进竹箕。秦牧川见萧坚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不免无名火起,一脚踢翻竹箕。萧坚僵在那里,手仍停留在拢籽的姿势。他垂着脑袋,梁少崧看不见他的表情。
担心秦牧川和萧坚动起手来,梁少崧将秦牧川拉到一旁。
萧坚慢慢地直起身,斜乜秦牧川,卜的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拿起狗皮大衣出了屋。
秦牧川沉声道:“太子,此人锋芒过盛,不能重用。”
梁少崧没有答话。他拿扫帚将散落在地的南瓜籽扫到角落。秦牧川本想阻止,但自觉刚才火气过重,在太子面前失了态,只好讷然坐在一旁,不敢c-h-a手。
午时后,驿站的杂役给屋里送来了热饭与浊酒。二人果腹后,歇息了一阵,醒来已是日落时分。
萧坚一直都没有回屋,梁少崧要去寻他,却被秦牧川拉住了。秦牧川将支摘窗推开一条缝,朝外一努下巴。
梁少崧凑过去,见萧坚正在马厩中刷马,神情专注,衣袖卷到了胳膊肘。一旁的杂役坐在马扎上抽旱烟,因有人分担自己的工作而神态愉悦。
“殿下,故意冷落一下他也好,不然怕他不知道自己的斤两。”秦牧川一想到日后还要与萧坚同行,眉头深锁。
“此人行事是有些古怪,”梁少崧道,“但到现在,他也没做过什么加害于本王的事情,不必理会他就是了。”
秦牧川阖起窗户。“雪已经化冻,之后的路会好走些。但到了御凉古津那里,不知会不会碰上春洪。”
“到那里约有几日?”
“十五日左右,正是往年春汛时节。”
“有其他路可以绕行吗?”
“如果渡口因为汛情关闭,我们只能走分野峡,那可得绕上好长一截呢。”
“与护送之人谈谈,看能否加快脚程。”
秦牧川与梁少崧又谈了些行程的细节安排。秦牧川久居塞外,对这里的地理水文熟稔于胸,俨然一个活地图。谈话间,他穿c-h-a以当地风土典故,听得梁少崧兴致高昂,几乎忘记了进京受审之事。
天色渐暗,秦牧川从柜子摸出一根蜡烛点上。梁少崧想起萧坚还在外面,便推开门向马厩走去。
昏暗的暮光中,梁少崧看见萧坚躺在稻草间,和衣而睡,虽然披着狗皮大衣,他的身子还是冷得蜷了起来。拴在一旁的马儿不时用马尾掸一下他的脸,但萧坚已经睡熟了,没有反应。
梁少崧摇了一下他的肩膀。“萧坚。”
萧坚侧过身子,将脸埋在稻草堆里,嘟哝道:“肆杯,找师傅去玩,师哥要练功。”
梁少崧又用力推了一下萧坚。“这儿冷,到里头去睡。”
萧坚仍是没有反应。
梁少崧只好脱掉火斗,将手贴在萧坚的脖颈上。萧坚被冷意一刺,猛地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他发梢间掺着稻草碎渣,一脸懵懂,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梁少崧道:“萧坚,别在外头睡,到屋里去。”
萧坚撑着脑袋。在马厩睡了一下午,他似乎受了风,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出声,才知嗓子沙哑干渴。
“不必了,小的睡这马厩就很合适。”
萧坚只是梦醒后的一时气话,梁少崧听见了,却噗嗤一笑,觉得这人总算透出了点生气。他在萧坚身旁坐下。马厩里的s_ao臭味让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你一下午没吃饭,饿不饿?”
“稻草拌黄豆。”萧坚愣愣地说。
“什么?”
萧坚反应过来,太子是在问自己,而不是问马。他屈起右腿,将肘弯搁在膝盖上,额头枕着小臂。闭上眼,眼前仍是梦中的隐机山。
过了很一会儿,他才说:“殿下,你回屋去吧,不要在外面受寒了。”
梁少崧以为萧坚只是心有委屈,便开导道:“你不要与牧川怄气。我们三人如今命系同舟,不应彼此相斗。”
萧坚心中叹气,不知该如何与太子讲明。“殿下,我没有生秦都尉的气,你先回屋吧,我等会就回去。”
这也许是梁少崧头一次想安慰别人,却碰了冷钉子。他窘迫地站起身来,心想可能是因为做久了军囚,都快忘记自己是太子了。
“本王先回屋了,你不要在外面待太晚,明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梁少崧如此叮嘱,却见萧坚连头也不抬,心中不快,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
直到梁少崧离开,回到院子那头将屋门阖上,萧坚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向后仰靠在稻草堆上,胳膊横陈过双眼,另一只手攥紧了胸口。梦境带来的心悸仍未消散。
他梦见一伙手持烈焰旗帜的人攀上隐机山,将孤寺焚烧殆尽,师傅倒在血泊里,而师弟变成了牙牙学语的婴孩,抓紧萧坚的衣袖,不让他去救师傅。
萧坚揉了揉脸,用力拍打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惊蛰还有两个月就到了,不论如何,在那之前先把太子安全送回京城吧。
他正要起身,忽然听见从隔壁的巷子里传来笃笃的蹄声。若不仔细听,很容易错过那声音。久待军营的萧坚立刻辨听出那是被棉布包裹的马蹄才能发出的独特声响。
他翻身飞上马厩的桁架,屏住了呼吸。
梁少崧一进门,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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