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军阀真的挺“小”,至多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居然英俊漂亮,行伍气息不浓。他姓顾,手下都称呼他为司令。顾司令俊朗眉峰下压着的五官过于刻薄寡情,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面相。
方无隅料对了,这军阀并未屠城,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屠成一片惨状,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顾司令纵马到政府厅,先把云城的枢纽给占了,再拿到云城的地形图,派兵驻防。
他在政府厅里忙了三天三夜,忙完终于得了空闲,领人去街上了解云城的风土人情。可街上还是空荡荡的,一星半点的人气都不见。顾司令不慌不忙地回到政府厅,命人去城中通知百姓,立即开市,他要在今天就看见那些贩夫走卒,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
手下的兵领命而去,于是这人气定神闲地喝茶,对着云城的地形图琢磨,要给自己安个家。他问云城向导,此地哪里风水最好地段最佳。向导手指便点在地形图的城南一角,告诉这位军阀,城南所住大多商贾富户,不临闹市,清净幽雅,就连路都修得比其他坊间宽阔平坦,路灯明亮,仿佛连空气都是最新鲜的。
顾司令哈哈大笑,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地看着城南,指关节敲定一个空白处,问:“这里怎么样?”
向导一看,说好:“与方家毗邻,必定富贵荣华。”
顾司令听了,平静之下起了一番汹涌,笑说:“我现在很衰败吗?”
这人年纪不大,但杀的人想必不少,眉目被鲜血浇灌得锋利无比,云城的繁华都被他看煞。
向导就把话题绕到方家上,借此逃避口误。他把方家巨细无遗地介绍一遍,看这煞神颇感兴趣,便越说越多,把方家兜底掏出,近百年的风光富贵都在他嘴皮子底下展露无遗,就连方家现任掌家人与他七房姨太太的fēng_liú韵事都说了出来,当然也包括知书达理的方大少爷和桀骜不羁的方二少爷。
军阀听完,在地图上找到方家,就在他敲定位置的对面,一条蜿蜒不长的曲线,却几乎涵盖小半个城南,占地极广。一看之下便有些眼红,他若要与这样的大宅毗邻而局,气势上便不能输。可要造一间比方家更大的司令府,恐怕不易。要知道方家不止是大,宅子里曲径通幽,阆苑琼楼,都是方家祖先请了最好的匠人打造而成,匠气浓重,耗时良久,非一朝一夕能成。
顾司令装出温和模样,可他不善此道,再风平浪静,也能看出他城府深沉。
方家宅子,他想占。方家富裕,他想夺。方家那几房被说得貌美如花的姨太太,他更心痒。
“方家在城中口碑如何?”他问。
向导脱口而出:“差到顶了。他们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司令一笑,便把地图收了。
下午,顾司令带人出门,巡查市情。他夸手下的兵,办事速度不错,不消个把小时,便让云城开了市,摇身一变,马上热闹起来。他却没问用的是什么办法,因为不外乎是枪杆子白刀子,问了多余,总归手上无枪的人拼不过手上有枪的人。
这军阀之前当真是想了解民情的,给自己在老百姓面前摆出个周正的军人形象,好便于统治。现在却一心惦记着城南方家,要去一看究竟。转了半圈向导看出他神色懒散,心中雪亮,便带他走了一条捷径,来到城南。
从闹市坊间往南行,约两里的路,那些老式低矮的平房逐渐稀疏,完全踏进南区之后,视线便被高大层叠的院墙飞檐遮挡。立春的云城,空气还森冷,寒风吹过,爽利得让人肺腑冰凉,太阳正西落,天边暮色四合,曼曼地压着那些富贵瓦和大铜门环。
向导拿地图和顾司令对照,一一将现实中的景物吻合。来到方家门前,大门紧闭,高墙深院,左右极宽,果然一眼望不到尽头。虽然被烧黑了一半,但筋骨未动,只要重新修葺,定能恢复往日风貌。转头再看他原本要造府宅的位置,其实也是极好的一块风水宝地,只不过没有方家占地大,又兼心理作祟,越看越不体面。
顾司令神色不改,叫人去敲方家的门,借机造访。
方无隅听说对方登门,撂下在看的戏本传奇,拐到厅堂,看见好几个荷枪实弹的兵丁驻守在客厅前的空地上,站成了两排,标枪一样竖着。他猫在墙角偷听,里面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讲话不紧不慢,装腔作势,方无隅光听声音脸颊就跃上不喜之色。
方老爷和方云深作陪,谈的都是些云城风土百姓人情,末了对方打了个趣,说起风月,谈及方老爷那七房姨太太,方老爷心虚地说不在家,年前几房姨太太回娘家省亲,顾司令笑着说,七房姨太太全回娘家了?那方老爷得多寂寞啊。
方云深接过他爹的话头,沉稳地道,二姨太和四姨太因为是同乡,便一起归家省亲了,七姨太年前家中有丧,也回家奔丧去了,昨儿个六姨太又生了病,现在在屋子里养病,其他姐妹们情深义重,此刻都陪着她呢,所以不方便出来见客。
这话听起来就很瞎,可为保他几个后娘清白,这瞎话还必须得说。方云深没想过能住对方,但他说起瞎话来表现得极为冷静,把它当真话讲,就看这军阀对不对得起自己身上这副漂亮的派头,会不会做个光天化日的强盗。
对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明白了方云深的意思,并不强求,又客套几句,拜别而去。
军靴跨出门槛,方无隅见到真人面貌,暗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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