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一转,坚毅的脸庞,只把所有的深情都倾尽一般,注视着吴桑,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今生今日,凌载只爱身边此一人,再无旁人。若违此誓,不入庙堂,不享供奉,万民唾弃,人神共殛。”
“陛下!”身后传来的是赵石和奉安的惊呼声。
吴桑的脸上起了一阵涟漪,一直垂着的双眸停在皇帝的脸上。
皇帝很努力,很努力,以无比坚定、无比热切的眼睛迎了上去。
吴桑轻轻地道: “陛下如此,令臣惶恐。”
皇帝的手触碰在吴桑滑腻的脸庞上,颤着声音道:“吴桑,朕不要你的惶恐,你可愿相信,在朕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人,你不是影子,不是代替品,你就是你,朕深爱之人。”
陛下,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再深的誓言,也换不来无法坦诚相待的伤痛。
在这明显疑点重重的事实面前,要他去亲口说出相信,又何尝不是残忍的事情呢。
一行清泪从吴桑的脸上滑过,一滴落在皇帝的掌中,一滴落在蒲团上,又很快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水迹。
“吴桑……”一滴温热的液体几乎要灼痛手,灼痛眼,灼痛心。
以前的齐湉再漠然,再仇恨,但是从来不会流泪。
此刻吴桑的流泪,昭示着信任被辜负,情意被欺骗。
“臣往后再也不会追问今日之事。”
“吴桑,别离开朕,朕不能失去你……”皇帝依旧跪在蒲团上,双腿虚软的几乎起不来身,吴桑的眼泪几乎带走了他全部的力气。
“时辰已迟,请陛下早点歇息,臣……也要出宫了。”
少年接到皇帝深夜传召,十分高兴,以为是自己的计谋奏效了。
想不到欢天喜地的入殿,皇帝上前就一脚踹在他的心口 ,把他直跌出去两丈远。
少年的脑袋被跌得嗡嗡响,模糊中,只看到盛怒的皇帝咬牙切齿,然后哥哥被喂了药,嘶着声音在地上痛得打滚。
皇帝重复地质问,你对他说了什么,你对吴桑说了什么!
含着千钧怒意的声音如同巨石一般砸下。
少年忍着痛,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只是他每说一句,皇帝的脸就铁青一分。
直到他说到最后一句,长得再像,也不过是个影子而已时,皇帝猛然取出佩剑,直指着要取他x_i,ng命。
拦在少年面前的是奉安。
“奉安,不要以为是你举荐的,朕就会放过他!滚开!”
奉安磕头,道:“区区贱宠,陛下要怎么处置都随陛下高兴。只是陛下图一时痛快杀了,他日吴大人问起,只怕会让他心凉。”
皇帝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奉安的意思。
如果在吴桑的心中,认定皇帝对他的情意不过是因为与画中人有几分像才萌生的,那么此刻他一怒之下杀了男宠,看起来难免就会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残酷。
奉安接着道:“何况今日之事,是这个贱宠惹出来的,杀了他,吴大人知道只怕会更愧疚不安。”奉安顿了顿,又小心地道:“请陛下莫忘了当初小准子的事情……”
皇帝举着剑的手停了半日,终于颓然垂下了。
少年扑上前,倒在皇帝的脚下,双目带水,哀求的表情楚楚动人,道:“陛下,陛下!让奴才服侍您吧,陛下要怎样奴才就怎样……奴才比吴大人要听话!”
不求还好,一听到他的声音,皇帝的血气就忍不住上涌,厉声道:“凭你也配和他比!朕今日告诉你,吴桑就是这个画中人!他就是正主!”
皇帝双目凛冽,眼中杀意毕现,猛然闭眼,生怕再看几眼就会按捺不住杀意,只咬着牙道:“关起来,不准出门半步!”
少年呆在原地,直到被内侍拖走时,双眼仍然睁得大大的,不死心不甘心的看着皇帝。
奉安一直跪在地上,道:“奴才该死,奴才只顾着让那些当年见过吴桑大人的内侍、宫女噤声,却不曾想到还有这个贱宠出来坏事。”
皇帝面色y-in沉,道:“朕也想不到这个贱宠竟然对这幅画上心了。”皇帝又扫了奉安一眼,道:“你也别跪了,关节骨又不好。”
奉安起身,觑着皇帝的神情,小声地道:“陛下,还有几个时辰,要不要歇一歇?”
皇帝摇头,英气逼人的脸庞带着严重的挫败和黯然,半响,叹口气,道:“朕现在哪里还睡得着啊。”
奉安很少听到皇帝这么情绪化的语气,心头一滞。
皇帝又接着开口道:“去传方博明吧。”
内侍轻车熟路的去礼部尚书的府上找兵部尚书。
“这么迟,陛下怎么还召你入宫?”躺在床上的张钝雪揉着眼睛,开口道。
方博明看着张钝雪半醒半睡的模样带上平时少见的憨态,心头一荡,只轻轻亲了他的耳鬓一下,柔声道:“没什么大事,继续睡吧。”
被方博明一亲,张钝雪就清醒了,脸上一红,道:“真的没事吗?”
“没事,你继续睡,等会我就回来。”
方博明一边穿戴,一边思量,兵部最近太平得很,没什么事。那看来问题就在中午碰面的那位主身上了。可是中午的时候,他还是好端端的,聊起那进士之事,对皇帝还是感激中带着绵绵情意的。
方博明转念一想,小殿下下课的时候,吴桑答应来接的,可是没有来,看到是下午的时候出的事。
“方大人,请快一些。陛下还在等着呢。”门外的内侍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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