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澜如遭重击,耳边痛苦地嗡鸣着,他支撑着想要起身,下半身却没有半点直觉,差点摔倒在地上。
褚知县把他按回了轮椅上:“别提那些事,本县不想听。”
萧景澜沙哑着说:“褚知县……”
褚知县说:“雨季就快到了,在解决水库之事前,本县不想被私情干扰心情影响公务。你若有用,本县就用你一回。若无用,也别在这时候说。”
萧景澜苦笑:“多谢褚知县……”
褚知县一张老脸拉的老长,许久之后才面无表情地说:“历州夏日里多雨,你既行动不便,出门最好让下人备好伞。”
萧景澜低声说:“多谢……”
褚知县离开了。
萧景澜微微苦笑,说:“周叔,走吧,回去吃午饭。不知道莺儿那丫头,到底学会煮粥了没。”
一匹快马冲进明宏县城中,一个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满面风霜疲惫,在路边买了两个烙饼,问:“最近可有一个年轻的少爷来此处定居?他大概这么高,长得很秀气。”
卖烙饼的小贩愣了一下,问:“你找萧先生?”
戚无行疲惫地寻到山脚下那座小小的宅子。
侍女在厨房中忙碌着,管家慢慢修缮着破损的窗纸。
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坐在树下,静静地抬头看着天光。
那个曾经哭唧唧像只猫儿一样窝在他怀里的少年,沉静温润了许多,就那样安静地坐在时光里,像一泓清泉和暖阳,只是看着,心中冰冷荒凉的苦楚便悄无声息地散在了风中。
戚无行没有靠近,也不敢靠近。
他就那样站在小院的篱笆墙外,沉默着看了很久很久。
萧景澜看了会儿天,缓缓抬起手,轻轻拢住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c,ao控着,不受控制地紧紧握住了。
戚无行吓了一跳,刚要开口,莺儿一脸灰地咳嗽着从厨房里窜出来:“咳咳咳咳……少爷……咳咳咳……”
萧景澜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无奈地温柔浅笑:“我早说过了,厨房与你八字相克,强求不得。”
莺儿眼泪汪汪:“我……我……”
萧景澜说:“拿上铜钱,去买吃食吧。”
莺儿擦着脸上的灰,吐吐舌头,拿着铜钱推开柴门。
忽然,篱笆墙外响起莺儿的尖叫声:“啊!!!”
萧景澜急忙推着轮椅过去:“莺儿?莺儿?怎么了!”
莺儿颤颤巍巍地看着那一大坨男人,哭着说:“这……这里有个乞丐……好吓人啊……”
戚无行:“…………”
萧景澜哑然失笑:“乞丐是可怜之人,有什么好怕的。”
他慢慢推着轮椅过来,从袖中摸出两个铜板,缓缓俯身递出去:“拿去买些吃的,”又说,“莺儿,去我房中取两块皂角,带他去河边梳洗一番。”
莺儿嫌弃地噘嘴:“少爷,我看他身强体壮四肢健全,若不是好吃懒做,便是匪徒吧?你可要小心些,他生的这么凶,不知道肚子里打什么坏主意呢。”
萧景澜柔声问:“你是何方人士,为何会来此处行乞?”
戚无行沉默着不说话。
萧景澜怔了怔:“你不能说话?”
戚无行心中百味杂陈,干脆闭嘴默认了。
萧景澜轻叹一声,摊开白皙的掌心,问:“我目不能视,你口不能言,倒也算是缘分。你会写字吗?”
戚无行面无表情地在萧景澜掌心写了一个字:“会。”
萧景澜温柔地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戚无行握着萧景澜温软白皙的手指,心神激荡震颤惶恐,一时间编不出一个像样的假名,干脆理直气壮地在萧景澜掌心写到:“你取。”
萧景澜浅笑:“姓名是人一生中重之又重的事,父母期许,立身之本,岂能随便让他人代取呢?”
微风徐徐吹过,戚无行仰头痴痴地看着萧景澜的眼睛,坚定地在萧景澜掌心划下两个字:“你取。”
萧景澜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好说:“好好好,我替你取一个名字。”
莺儿不喜欢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又害怕,又讨厌,气哼哼地说:“我看他站在门外,像条狗一样,不如就叫大野狗好了。”
萧景澜柔声责备:“胡闹。”
莺儿气鼓鼓地躲到萧景澜身后,仍是有些惧怕这个男人。
萧景澜说:“你在历州遇见我,我便为你取个厉姓,厉崖,可好?”
戚无行微微一笑,握着萧景澜的手指不肯松开,写道:“好。”
萧景澜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乱糟糟的头发:“好了,去梳洗,我们该吃饭了。”
戚无行奔波数日,满面风霜衣发凌乱,他只是太过焦急,想要快些赶到历州寻找萧景澜,却不曾想到,会被萧景澜误认成了乞丐。
他去溪边清洗了一番,换上周璞的衣服,竖起长发,刮去胡须,大摇大摆地走进小院里,在莺儿惊恐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蹲在萧景澜膝前,托起一只柔软的手掌,在上面写字:“你的眼睛和腿,怎么了?”
萧景澜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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