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行说:“萧景澜,我说过,如果你想走,除非我死。我给你机会,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萧景澜眼角缓缓淌下麻木的泪,沙哑这说:“我不想杀人,谁都不想……”
戚无行说:“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杀了我,杀了我,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接你回京的信使在议事厅等着,你随时可以走。”
萧景澜流着泪摇头,低喃:“死去的人……够多了,真的已经……够多了……”
戚无行的父母,褚英叡,都是因他而死。
戚无行恨他,报复他,控制他,都是他该受的劫难。
不能再死人了,他本就笨拙无用,用这一生陪伴戚无行,为父亲赎罪,他认了。
他不要再有人死去了,不管谁他恨的,还是爱的。
他只想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啊……
戚无行牵着铁链,缓缓逼迫萧景澜抬头,颤声说:“澜澜,把刀拿起来。”
萧景澜哭着摇头:“不要再死人了……”
戚无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受了折磨,遭了凌辱,甚至一生都要被囚困于此,再也见不到天光。
可他仍然不肯抓住手刃仇人的机会,傻乎乎地哭着说不要再死人了。
戚无行说:“澜澜,你若不爱我,我的死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萧景澜说不明白,他太笨了,自从七岁之后,他的小脑瓜就笨的像个孩子。
他说不明白心中的那些苦痛和挣扎,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哀哀地哭着,不肯碰那把匕首一下。
戚无行不再逼迫萧景澜了,他猛地把萧景澜抱进怀里恶狠狠的,像是要把这个柔软的小废物捏进自己胸腔里。
他沙哑颤抖着说:“澜澜,我对你好,我一辈子对你好。你是老天补偿给我的小神仙,我一辈子对你好郕。”
萧景澜没什么触动,只是乖巧地伏在戚无行怀里,假装自己只是一块没有爱恨,没有悲喜的木头。
做个木头就好了,做木头,就不会再牵连到其他人了,对不对?
信使回京了,萧景澜不知道戚无行做了什么,他只是在被戚无行抱出来看天空的时候,看到信使的队伍正快马加鞭冲出崇吾郡的城门,回京了。
后来的时光,萧景澜没有再问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小心翼翼的,谨慎又漠然地承受自己的命运,生怕再牵连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半月之后,戚无行说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戚无行欢喜地轻轻摸着他的小腹,低喃:“澜澜,我去长夜山,三日便回来,给你带新鲜的槐花回来,好不好?”
萧景澜依旧没什么情绪:“好吃……”
戚无行说:“我找了几个亲信的人伺候你,如果他们有不体贴周全的地方,等我回来你告诉我,我狠狠地罚他们。”
萧景澜轻声说:“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锁链,白皙的脖颈长期被锁链禁锢着,已经磨得通红,甚至有些破皮。
戚无行犹豫着,抚过小j-i,ng灵的脖子,粗糙的手指碰到伤口,萧景澜有点痛地轻轻“嘶”了一声。
戚无行沉默了很久,低声说:“澜澜,我放开你,你会走吗?”
萧景澜木然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的胸甲,轻轻摇摇头。
他再也不会生出离开的心思了。
戚无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对,他的小废物又笨又天真,不会说谎。
他离开三日,若依旧用铁链锁着萧景澜,万一小废物被人欺负了,躲都没地方躲。
于是戚无行轻轻解开了那条锁链,随手扔到了旁边。
解开禁锢并没有让萧景澜的神情有多少变化,他的眼睛依旧干净又漠然,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戚无行又亲了亲萧景澜的小肚子,说:“等我回来给你做槐花甜汤。”
萧景澜点点头,既无不舍,也无欢喜。
戚无行快马冲向了长夜山,萧景澜度过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没有戚无行的夜晚。
崇吾郡黑漆漆的长夜,风沙吹得窗纸不停地响。
萧景澜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梁,睡不着。
士兵巡夜的脚步声和远方草原部落的号角声交缠着渗进他耳朵里,让他开始怀念昔年相国府中打更的声音。
一更……二更……三更……
三更到,白月明晃晃地挂在天涯尽头,照着风沙孤城凄厉狠绝的模样。
萧景澜在相国府长廊的绵延的灯下,见到了他的大哥。
大哥已不是年少时光芒万丈的模样,那个清瘦的人拎着酒壶站在灯下,如画的眉眼映着昏黄的灯火,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声:“景澜。”
萧景澜心中漫延起剧烈的恐慌:“大哥……大哥,你过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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