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否则孤为什么要让你活着呢?自然是有比死亡更有的法子送给你。”
商止新用指点点她,像个娇俏的女孩摇头晃脑,带着气息不足的笑:
“噗。楼客……楼爱卿,你不知道,你是个懦夫。你记不记得,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对孤说什么?”
二人分合尘埃落定, 楼客自明为千古罪人, 推辞了继续镇守北方妖境, 执意回帝都听凭发落。
她说:“臣有罪。”
罪在欺骗利用年幼的皇女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绝口不提二人之间的情字。
她承认欺骗的罪无可恕的同时否定自己对瑾姣的感情,把自己和商止新的关系完全的推到“皇帝”和“臣子”的立场上, 用以掩藏她们过往的相濡以沫,宁愿当罪人,不愿意当负心人。
因为她敢负欺君的后果,不敢想负心——可是否负心,并非掩饰便可以抹消的是否有情,并非否认就可以无视的。
所以商止新唯一做的,只是逼她承认她负的是情,并且放不下。是个需要耐心的过程,不过反正她闲来无事。
……
楼客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盯着商止新开开合合的嘴唇,耳间却只有一片无意义的刺鸣……她太久没合眼,从云端跌落的茫然还未散去。
“你自然有罪,并且你还傻。”商止新道:“孤未想起你的时候你不安心待在边境,偏要回来明知道孤厌你讲话烦人,偏要在孤面前礼法规矩。
你以为孤不知道你是刻意的吗?刻意惹孤心烦为了让孤打你杀你……来聊以慰藉自己的愧疚。世间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渐渐狞笑,重现当日殿前杀人神情的无所谓:“在孤身边日子不好过吧?孤是否喜怒无常?很容易忽然生气?你这个白痴!”
“没人有会看见孤生气,因为他们会在那之前就死掉!孤在容忍你。”
她说着,声音又忽然轻缓下来,别有促狭:“之前伺候的‘暴君’已经够叫人窒息了吧?可你还未知道孤是谁。”
……
楼客原以为她一路走来就算坎坷跌撞,总归是指向一个句号。可她这一生好像就是前半段太顺,于是现在需要偿还。
她应该是锦衣玉食的嫡子,高高在上风骨一片轻灵。那时锦衣少年空绝世,自有冰壶濯魂、白玉塑骨,矜骄傲物得只等长家之后仕途的一片坦荡平步青云。
所以她沉雅却冷傲,少年意气而自负身份,以历练为儿戏,用人命和败绩堪堪填充资历。
……但谁活在世上都是不容易的,当年她健康而高傲,俾睨命运,然后命运就会教她做人,一点一点剥夺她的所有。
父死、家破、血海
深仇。她需要撕去一身的傲气潜伏在敌人的府邸做下,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她说谎、暗害、诬陷……血淋淋打断自己的筋骨沾染黑暗,再无清高。
然后引诱着牵无辜女孩的以之为棋子,当最温尔雅的依附者,风度翩翩地窥视她权力的裙带。
可她做错的事情不仅是欺骗太过,让自己有些走不出来,更重要的是……她根本骗错人了。那个女孩的身体里栖息着恶魔。所以一切的煞费苦心瞬间归零!这个可悲的复仇者不仅未能血洗仇恨,反而被魔鬼攥取了咽喉。
所以人是不可以轻看命运的,天之骄子如楼客,不仍旧是从衣袂翩跹到褴褛、阳光普照到倚靠肮脏的黑暗而行。
她终于改变了,昔日的娇纵贵族变成了合格的领军,隐忍而强大,善谋而谦雅。代价是从前强盛的族群如今重重地落在她一个人肩膀之上摇摇欲坠,彼时的年轻健康到现在遍体鳞伤、寿无多时。
人生在世,皆是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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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客重新从床上醒来时状态很差。她惊慌地呼吸,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嗓子干疼得厉害,颤抖着阻止了侍女们的搀扶和递到嘴边的水,问:“上主在哪?”那语气竟然像是女孩迫切寻求情人的安慰和庇护一般让人吃惊。
侍女们惊慌地对视,其一个小心地磕绊着说:“上主留话,您若是识,便接了旨照做。但如果偏要见她,她在御花园的湖边……”她们并未说完话,楼客已经走远了。
……
她看上去有些迷糊,当年遍体鳞伤从牢醒来都不落风度的深沉现在荡然无存,就着单薄的里衣踉跄着一路向前。
恐惧控制着她搏动血液的器官,让她依稀记起仿佛发生过什么她不能接受的事实:
自以为握住的成了幻影的灰烬,那个叫“姣姣儿”的女孩正在离她远去,若她不找,就再没有那个人了。
她眼前一阵昏花,就要晕倒之际,一只轻轻地扶住了她。
……
她却忽然僵硬,转头,呻吟出声:“上主……”商止新挑眉,未来得及说话,竟然被一把抱住。
“上主,臣错了,臣不该提瑾姣和那年半个字,臣罪无可恕,不该奢求原谅。”她做错了事,她就不该以为她们之间有破镜重圆的会,她根本不该认为自己是楼若素、商止新是瑾姣。
商止新头抬了抬,仿佛想要说话,被楼客打断,急切地加上:
“臣是个罪人,楼家……欺君罔上,通通亏欠着上主,臣是来赎罪的,不能抱着肖想您的心思。”
她大概快要哭出来了,竭力地隐忍,语言里是巨大空洞的茫然和惶恐:
“您说好臣是您玩具,是放在脚边戏弄的玩意……臣知道了,臣真的知道了!”她牙齿咯吱打着颤,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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