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什么了?”
栾云凤讥诮着反问。
夏冰洋习惯性想让任尔东复述事故始末,但是任尔东跑出去躲清闲了,而娄月是他指使不动也不敢指使的,于是只能使唤黎志明。
黎志明接到他的眼色,翻开记录本,一板一眼背书般道:“2012年4月15号,也就是六年前,龚海强和栾云凤进城送货,返回的时候在718国道发生车祸,龚海强违反交通规则撞死一名行人,龚海强撞死人后曾打120报案,事后却想逃逸,在逃逸过程中再次发生车祸,车辆冲下公路造成翻车,龚海强当场死亡。”
栾云凤神情麻木地听着黎志明陈述当年的案发经过。
娄月问:“既然他已经报案了?又为什么要逃?”
黎志明想了想,道:“当年接警的警员回忆说,龚海强说他在路上撞到一个人,还没死,让警察快点过去。可能他打电话的时候,受害者还没死。当他发现受害者死了以后,就想摆脱自己即将要承担的刑事责任。”
娄月点头道:“有道理。”
娄月还想问什么,见夏冰洋指腹在桌面上轻点了两下,便不再说话。
夏冰洋平静地看着栾云凤道:“虽然您的丈夫不是蓄意杀人,但他撞死行人试图逃逸,在逃逸过程中再次发生车祸导致死亡。当年的警察在侦查的时候已经确认了您的丈夫车祸逃逸,冤在哪里?”
栾云凤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好像白蜡脱了皮,露出r_ou_里的颜色。她双手紧握,声音哽咽道:“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承认是我丈夫撞死了人,我也按照法院的判决卖了房子赔偿死者的家属。但是我丈夫不是事故的主要责任人!”
夏冰洋有些惊讶,栾云凤看起来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普通妇女,竟然还知道一场交通事故的责任人也有轻重缓急之分。
下一刻,当栾云凤把十几厘米厚的文件摔在桌上时,夏冰洋就了然了。
那厚厚一摞,全都是法院的判决书和交通责任认定书,以及不同时期的上诉材料。
原来龚海强死后的六年里,栾云凤一直在上诉。
夏冰洋拿起一叠,随便分了两份给娄月和黎志明,翻开一份起诉状,才看了几行,就发现一处问题。
“第二辆车?”
夏冰洋抬起漆黑沉静的眼睛注视着栾云凤。
栾云凤用糙如树皮的手掌揩掉脸上的眼泪,道:“是,我确定事故现场还有一辆车,而且我丈夫不是事故的主要负责人,我们也是受害者。”
夏冰洋合上材料,正色道:“车牌号?车型?车主是谁?事后为什么不申请追逃?”
栾云凤低下头,迟疑道:“我没有看到那辆车。”
夏冰洋皱眉:“那你凭什么说现场还有第二辆肇事车辆。”
栾云凤急道:“送完货回来我太累了,就在车里睡着了,直到发生车祸,车辆颠簸我才醒,但是我刚醒就磕到车窗玻璃又昏过去了。不过我昏过去之前很清楚的听到一声喇叭,我们的车是旧车,喇叭声没那么大,而且只有大货车才有那样的喇叭!”
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我丈夫一直很遵守交通规则,根本不可能逆行也不会超速!一定是那辆货车逆行或者是超速,我丈夫为了躲那辆货车才撞到人!”
夏冰洋扣扣桌子,不为她的激昂陈词所触动,道:“坐下。”
等栾云凤慢慢坐下,夏冰洋又道:“虽然你说得很j-i,ng彩,但是我们不能仅凭你的故事就改变推翻当年的侦查结果。你没有及时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负责事故调查的警察吗?”
栾云凤捂着脸开始抽泣,哭道:“怎么没有,但是那些警察不相信我,他们认准了我丈夫就是事故责任人,所以我丈夫死有余辜!但是他不是啊,他真的不是,他就那么死了,我只是睡着了一会儿,他就死了!”
娄月递给她一包纸巾,道:“如果你丈夫没有责任,他为什么要逃跑?他完全可以配合警方调查车祸,而不是逃逸。”
栾云凤一愣,面露慌乱:“他,他可能太害怕了,他是个老实人,撞死人以后,他太害怕了……”
夏冰洋在心里摇头,这个理由当真不能说服办案的警察和判决的法官。
“那你丈夫的死和闵成舟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到闵成舟的墓前报复?”
夏冰洋撑着额头淡淡地问。
栾云凤拍桌而起,盯着夏冰洋愤怒地低吼:“他是当年调查这件案子的警察,我一次次的找他,求他,我甚至给他下跪!我求他重查我丈夫的案子,我不能让我丈夫死得不明不白,我可以给死者家属赔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钱赔给他们!但是我不能让我丈夫死得窝囊,死得冤枉!”
夏冰洋平静地看着她,许久才点点头,道:“知道了。”
他按着桌子站起身,从胸前口袋取下墨镜,戴到一半又收起来,没有看栾云凤,而是看着门外道:“我会重查。”
栾云凤愣愣地看着他走出干货店,不敢置信地问娄月:“闺女,他真的会查吗?”
娄月拍拍她的手背,道:“我们组长说了会查,那他就是会查。”
栾云凤还是不相信:“但是,但是他管的了吗?他长得像个姑娘似的,年纪又小,我找了那么多人都管不了,他……”
话没说完,娄月‘嗤’地一声笑了,看着黎志明意有所指道:“长得像个姑娘?”
黎志明看了看门口,认真沉思片刻,道:“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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