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漱了漱口,宋东阳又递来了个水果盘,说:“吐这里。”
我吐了水,问他:“这房间要去收拾,你晚上住哪里?”
“我预定了稍后的票,过一会儿就回第九区了,正式的道歉函等我到第九区会寄出,我也会亲自过来,向你致歉。”
“不是对我……”
“好,对你的家人。”他的声音温和,不复冰冷,像刚刚逼我到底线的人,不是他似的。
我感觉好一点了,又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不喊我回去开顾问会?”
其实这是一句明晃晃的暗示,暗示他我已经明了,他正在将我排除第九区权力中心。
“我不想让你再多奔波,”他还是上一次的答案,“如果你想要的话,下一次开会时,一定叫上你。”
我不喜欢标准的、温和的答案,我和宋东阳一贯是有话直说。
所以我选择问他:“是不是因为我是迟家的人,第九区的主要议案,不适合再由我参与?”
宋东阳轻叹了一声,说:“是。”
“有话你就直说啊,”我别过了头,我把我的表情控制不住,流露出难过的情绪,我说,“本来就该这样的,我一个第三区的人,怎么能掺和第九区的事,万一我起了什么坏心思,你们不都完蛋了。”
“是该这样的,我以后,不会再去参加顾问会了,这样也挺好的,我也懒得奔波,我在这里读读书,加上吃喝玩乐,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有趣……”
“迟睿,”宋东阳冷静地打断了我的话,“想哭就哭吧。”
我抹了一把脸,哑着嗓子说:“我才不哭呢。”
“对不起,我很抱歉。”
我要掉不掉的眼泪一下子翻滚而出,我说:“早就有这一天,你道什么歉,第九区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他又伸出了手,看起来像是想抱抱我,安慰我一下,我躲开了他的手,提醒他:“快到时间了,你该去车站了。”
我红着眼睛,看着这个我该恨的男人,我说:“没事,说开了就好,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没有丝毫要走的迹象,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那算了,我先走了,宋东阳,我暂时,真的不想见你。”
说完这句话,我像逃跑的战士,丢盔卸甲,离开了宋东阳在的房间。
我扶着楼梯的把手,踩着猩红的地毯,一步一步向下走。
这些年的时光,一幕幕在我眼前铺展开,刺得我心头疼。
我记得我们一起参军的时光,我的脚上长了水泡,又被磨破,淌出了血水,宋东阳半夜过来找我,小心翼翼地帮我缠绕伤口,他说“放弃吧”,我说“不”。
我们一起上过战场,经历过枪炮的洗礼,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他曾同我说:“这辈子我只信一个人,就是你。”
我跟着他学会了y-in谋诡计,为他背叛过相识多年的知己,我的知己在踏上逃亡的火车前,对我说:“迟睿,终有一天,你会被宋东阳舍弃。”
我以前一直不信,但现在,我该相信了。
——
三日后,宋东阳亲自前往第三区,携带厚礼,向我的家族表达歉意。
与此同时,我的大伯答应了宋东阳提出的建议,将宋东阳的准伴侣认作义子,将以迟家的儿子的名义,嫁给宋东阳。
我的父亲并未表露出反对,宋东阳给的利益足够深厚,厚到他们选择放弃“不必要的软弱的多余的”情绪。
我在晚宴的间隙举起酒杯,同宋东阳的相碰,我轻声问他:“为什么?”
他温和如初,他说:“为了永恒的利益。”
“宋东阳,”我平静地开了口,大脑或许从未如此理智过,我说,“咱们完了。”
我饮尽了杯中的红酒,将酒杯放在了侍应生的餐盘中,转身就想离开。
我走得匆忙,眼前的一切仿佛虚影,却不知怎的,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一声哀嚎躺在了地上,我停下脚步,正想扶起他,低头却看见了他高高挺立的肚子。
男人,怀孕的男人,宋东阳的人。
人群骤然喧嚣,又骤然安静,我的耳畔传来的无数的窃窃私语。
宋东阳几乎在下一瞬就赶了过来,他抱起了那个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太过复杂,我无法辨明情绪,他开了口,他说:“迟睿,你不是故意的,但应该道个歉。”
我盯着他看,我说:“我是故意的,也不会道歉,宋东阳,我想让他死。”
“他死了,你也会死。”
他落下了这句威胁,抱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我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有人抱住了我,我低头去看,是周枫。
他说:“站这儿干嘛啊,想当柱子,让别人观赏啊。”
“你往我这儿凑什么?”我忍不住问他,我的处境这么狼狈,连我家族的人都不过来凑,他干嘛非要过来。
“你是我朋友啊,朋友能一起吃喝玩乐,也能一起狼狈丢面儿,”周枫紧紧地抱着我,“走吧,跟我跑马去。”
“好。”
我们离开了宴会厅,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周枫突然说:“你要哭,我可以抱着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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