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越对那块记录板的印象很深,也许是因为那上面的内容是决定接下来他命运导向的关键,以至于他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到最后就盯跑了神。
直到身旁的人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秦苏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人在叫他。
“四号,秦苏越。”教练一双鹰隼似的眼紧盯着他,即便在炽烈的太阳光底下,中年男人眼里浓缩的光依旧灼灼逼人,“球龄多少?”
“到今年十月份满五年。”
“以前经常打什么位置?”
“。”
教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记录板上又快速写了些什么,随即沉思片刻,又问了一句,“是谁让你打的?”
“没有谁,”秦苏越淡淡道,“觉得自己适合就打了。”
在太阳底下站的时间有些久,地面的温度逐渐沿着脚底涌上来,许多人额头上已经细细铺了一层汗珠。
但他却是个例外。
秦苏越依旧是那副清清爽爽的模样,仿佛那阳光和他始终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障,热气无法蔓延上身,这让他在这群人中,看起来像是林子里一株笔挺的竹。
教练的目光微微一眯,“不错,自我认知挺准的。”
随即他用圆珠笔尖敲了敲那块深灰色的记录板,没有犹豫的,伸手朝秦苏越一招,“那就过来吧。”
当天下午,他和另外三个一块被点名叫走的男生,随着教练的步伐,走进了宽阔敞亮的体育馆。
教练拉开紧闭的大门,侧过身,让他们能够看清球场里的情况,“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队伍了。”
而从此以后,他的夏天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大巴车仍然在开,道路两旁车流如织,路口的红绿灯不断切换提示,行人们簇拥着向前走去,在大街小巷间穿梭往来,身上裹着匆匆来去的气息。
车轮辘辘滚动,某个既定的终点逐渐清晰,如同沉底的气泡逐渐刺破深水,在走过一段漫长而短暂的路后,终于近在咫尺的闪烁在前方。
一眨眼,耳边仿佛再次传来了熟悉的讨论声,“最后一场了才遇上城南三中,也不知道是不幸还是万幸。”
“我还记得去年他们队里那个大前锋,我的天,进攻那叫一个狠。”
身后叽叽喳喳的,他听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插了一句,“怎么,怂了?”
零散细碎的谈论立即停了。
随即他听见,那群挤在后排的人像是忽然听见了什么笑话,纷纷异口同声的笑了出来,其中讨论的最大声那位,也就是刚才试图过来拥抱他的那位男生,在一片笑声中扯着嗓门扬声道,“怎么可能,去年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怂的。”
“我们现在,不就是奔着冠军去的吗!”
秦苏越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眶,怀疑是盯着一片天空的时间太久,一不小心就被晃花了眼。
手机被他重新塞回了兜里,屏幕暗下去前还停留在和丁骁炜的聊天界面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丁骁炜刚才究竟回复了什么。
[丁骁炜:那就去吧。]
而他最后,宁愿谎造丁骁炜的回复来挡人,也不愿意再去郑重其事的和每一个人说‘保重,再见’。
因为他知道,再见这个词,是给还能再次重逢的人用的。
而他,他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夏天在这里开始,最终也在这里结束。
挺好的,秦苏越低下头,心想,这结局挺好。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完全心满意足了。
从体育馆回到学校,即便是傍晚下班的高峰期,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分钟。
车一在校门前停下,秦苏越抓着背包三两步跳下了车,正准备趁其他人不注意溜走,还没走出两步,背包带就被人一把拽住了。
秦苏越回头一看。
程洋牢牢拽着他的背包,光看那手劲,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攥着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秦苏越险些没给他扯得往后一个倒仰,就听见程洋朝车里喊道,“快点下来,我逮着队长了!”
秦苏越,“……”
车上那群大小伙子听见前方捷报,顿时和抓捕在逃嫌疑犯似的,呼啦一下全从车上涌了下来,张淑瑶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台相机,正站在台阶上和司机说话,“司机师傅,麻烦您帮我们球队拍张集体照,就在校门口这。”
兴许是突然得知秦苏越退队消息的并发症,一群人这会全都下狠劲的往人身上挂,秦苏越左手一个右腿一只,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开,差点没给原地绊个踉跄,“靠,你们发什么疯,给我放手!”
彭浩,“不行,拍完照再放!”
“拍什么照,我又不是死了,以后在学校里也还能见到……”
“不一样不一样!”姚廷宇红着眼眶嚷嚷,硬是把再次试图开溜的秦苏越一把薅了回来,“性质不一样,咱们队这照片今天必须拍!不拍老大你就别想走了!”
张淑瑶站在校门前朝他们招手,“喂!你们快点过来,司机那都准备好了!”
“这就来!”
“咔嚓——”
闪光灯亮起的一霎,秦苏越不出意料的被雪白的灯光晃了一下。
于是照片里的校队队长,和以往一样,微微皱着眉,脸上除去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淡,还多了些许不大起眼的不耐烦。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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