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南玉调刚问出口,就看到旁边草棚里摇摇晃晃跑出个脏兮兮的小孩,那小孩鼻涕眼泪沾了一脸,抱着牛芦花的腿,依依呀呀地哭了起来,嘴里喊着“爹”什么的。南玉调心里狠狠地揪了一把,“你丈夫他……”
牛芦花被小孩哭得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搙起袖子用力擦着小孩的脸。南玉调皱着眉走过,将孩子从她怀里拉出来,解开披风,将孩子裹住。牛芦花见状,眼里闪过狂喜之色,看在南玉调眼里特不是滋味,刚在心里翻涌的愧意一下子变成了厌恶。
岂料牛芦花“扑通”一声跪下,哭道:“牛男哥哥,你收留我吧……”
南玉调的眉毛狠狠地纠结了一下。这时柳生正好领着一群闹事的农夫过来,他们中一些人鼻青脸肿的,估计刚刚的状况还是蛮激烈的。牛芦花一见那群人过来,赶紧爬起来躲到南玉调身后。然后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口里喊着“贱人!”,凶神恶煞就要往南玉调头上抓去,幸亏一柄长剑飞来,剑柄顶端重重顶在那人手腕,将其生生冲倒。
漆黑冰冷的剑尖抵在那人咽喉处,飞星目如寒霜。
牛芦花在南玉调背后弱弱地喊了声:“别!大侠别杀他……”
南玉调嘴角僵硬地抽了一下,回头看着牛芦花:“怎么回事?”见牛芦花目光闪烁,半天不开口,回头又看了那男人几眼,问,“你们——什么关系?”
那男人被飞星的剑吓得整张脸都青了,偏偏还梗着脖子装大爷:“她,她个贱女人……是……是俺媳妇!怎么,怎么样?”
这回南玉调连脸都抽了,瞟了牛芦花一眼,原来这曾几时的村花还不是寡妇,只是婚后生活相当水深火热而已,心又想:可这关老子什么事?于是冷不丁甩了男人一记眼刀,冷声道:“不怎么样。但你在老子面前张牙舞爪就是找死了。”说着,不再理那已吓得腿抖的男人,转头往人群里一指:“你们,谁是头儿?出来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走出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将手里的锄头“气宇轩昂”地地上一,中气十足道:“你们这qún_jiān商!害死了咱兄弟还嚣张个啥?”
南玉调上前一步,指指死人棚子问:“亲兄弟?哪一个?”
那大胡子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怔了怔,忙道:“俺们大伙吃喝一处,上山修路,比亲兄弟还亲!”
“哦——那就不是死者家属了,对吧?”
大胡子急了,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动手,飞星忙将长剑挥去阻挡。大胡子见状,大声嚷嚷开了:“怎么着怎么着?欺负咱老百姓是不是?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兄弟们,咱们上衙门告状去!”
“告状去!告状去!”人群应和道,锄头蹬在雪地里,翻起石头渣子和污泥。
南玉调拨开飞星的长剑,慑人的目光扫视过人群,然后定在大胡子眼里:“有人逼你们来修路?”
大胡子:“咱兄弟……”
“有没有人逼你们来修路?”
“没有……”
南玉调:“工钱都按时发放给你们了吗?”
大胡子:“死了这么多……”
南玉调:“给了没有?”
大胡子:“给了……”
南玉调:“修路之前工头就跟你们说过是修笔架峰的,是不是?”
大胡子闭着嘴,猛地吞了一口口水。
南玉调上前一步,继续逼问:“是,还是不是?”
“是……”
那工头见形势大好,忙从怀里掏出一把名契,凑到南玉调面前,讨好道:“公子,你看,他们可都签了生死契的,都在……”
南玉调“唰”地扭头盯着工头,那眼中全然森冷,杀气汹涌,工头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南玉调又缓缓转头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问:“所以,你们要以何罪名上告衙门?”
众人噤声。
南玉调拿了工头手上的生死契,一张一张撕掉,边撕边道:“每人工钱加十两纹银,死者每家每户赔偿一百两纹银,伤者所有医疗用度由本人全权负担,并获赔偿每人50两纹银。”
那群闹事者中大多都为土生土长的庄稼人,本本分分种田,一年下来最多也赚不到十两银子,修路的工钱才二两银子,这一听每个人的工钱能加十两,而且死伤者的赔偿简直高得闻所未闻,一下子啥意见都没了。可偏偏这里头有些人不知足,见南玉调撕了生死契,便讨价还价起来:“什么?难道俺哥的命只值一百两银子吗?”
南玉调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正是牛芦花的男人。南玉调走过,嘴角挑了一下:“不满意?那去衙门击鼓啊。我可以保证——只要有一个人闹,你们不管谁一个铜子也拿不到!”
这时,一个妇人冲了过来,推开男人,朝南玉调谄笑道:“不!不!不!够了!够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这人一般见识,俺男人要知道他一条命能值一百两,下辈子投胎肯定还来修路!嘿嘿!”
南玉调心里一阵阵发凉,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的同情和惭愧才是最一文不值的,心底的寒意化作唇边一条讥诮的弧线:“明白就好。”
贫贱对抗权富,哪个时代不是以卵击石?得了高价赔偿的人,再不知趣就是真的傻了。于是走的走,散的散了。
牛芦花欲言又止,她男人一把抓着她头发拖着走,她尖叫着哭喊起来:“牛男哥哥——牛男哥哥救我!啊!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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