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麒的拇指捻过弓背内侧凹凸不平的字迹,杨敏便知她识得这弓。
见这女刺客沉默不语,柴麒自顾自道:“这张弓名叫‘落日’,取自上古时后羿s,he日的典故,可见赠弓人对被赠之人的期许。”
杨敏只知这张弓是家传的宝贝,并不知其究竟来历,见她如此说,也不由得听入了神。
“太|祖年间,大周初建,江山未统。高祖皇帝宇文宁率兵南征北战,才为大周奠定下了山河一统的基业。那时候,追随她征战的有一位杨仲夷将军,因他箭法出众,被时人赞为‘赛楼烦’。一次,高祖被敌兵所围困,这位杨仲夷将军奔袭相救,与众将士浴血奋战,拼死救出了高祖x_i,ng命。他自己却身受重伤,险些战死。后来,得胜回朝。高祖皇帝感念他忠勇之义,特请太|祖赐名弓‘落日’以彰其功绩……”
柴麒说着,深深地盯紧杨敏的脸,似是想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张‘落日’弓,遂成了杨家传家至宝。传到了信阳侯杨孝宽的手中,‘信阳之变’后便不知所踪了……如今,这弓却在你的手中?还被你爱逾x_i,ng命……你究竟是何人?”
杨敏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这张家传宝弓的来历。她幼时便听母亲讲起过,这张弓是杨家家传至宝,更是杨家家传箭术的倚仗,是值得用x_i,ng命去呵护的东西。却怎料……呵!当真是世事弄人!
柴麒却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单刀直入道:“若我所料不错,你该姓杨。昔日的信阳侯杨孝宽,就是你的父亲!”
身世就这样被昭昭然地揭示出来,杨敏如遭雷击。她怔忡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柴麒冷笑道:“好啊!好啊!就算武宗混蛋,对你父亲做了那等qín_shòu之事,可孝怀太子却和你父亲是至交啊!为了你父亲的事,孝怀太子全家被武宗所害,就连小师妹她都险些也……你可知宇文睿是何人?她是孝怀太子唯一的骨血!”
杨敏只听得耳边轰鸣,整个人如坠冰窟。
“也是,”柴麒凉凉道,“武宗皇帝辱你父亲,宇文哲是武宗的嫡孙女,活该被你报复!”
柴麒说着,猛然起身,“可是昨夜你以此弓对着孝怀太子唯一的亲骨r_ou_的时候,心中难道没有一丝愧意吗!”
杨敏抖着唇,用尽全力挣扎起身,直直看向她,颤声道:“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我父亲?”
柴麒没想到她会问这等问题,一呆,继而嗤道:“自然是杨灿!你的亲堂叔!”
杨敏一惊之下,险些栽倒:“你……你如何得知?”
“呵!‘信阳之变’归根结底是怎么回事,大周皇室怎会不知?杨灿借武宗之事劝你父亲谋反,被你父亲拒绝,他就干脆杀了你父亲,栽赃武宗害死你父亲,起兵谋反了!”
杨敏颓然无力,跌倒在地。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从自己幼时便散尽家财、遣尽奴仆,只母女二人带着个老仆妇艰难读日;为什么母亲从不许自己对外说自家姓杨,却还偷偷地让自己习学家传的箭法;为什么自记事起直到后来被杨烈所用,母亲带着自己搬了无数次家……
那么,杨烈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你该感激杨烈,”柴麒在她头顶幽幽说道,“恐怕从你父亲被杀时起,杨灿就没想放过你们母女俩。尤其是你,杨灿想要斩草除根。这些年,想来还是杨烈派人保护你们母女不被杨灿的人所杀……他并非好心,不过是看中了你的能耐,长大后可以为他所用。”
柴麒见杨敏神魂出窍的模样,心内竟是一畅,又续道:“又或者,杨烈说不定还盼着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有朝一日,亲手杀了杨灿,倒替他清了篡位的障碍。谁承想,你原来是个最蠢笨的!不仅平白为他所用,作为他排除异己的杀人利器,且一直被蒙在鼓中这么多年尚不知内情……我若是你,和你母亲,早抹了脖子了……”
“住口!不许你说我母亲!”杨敏暴起,狠狠地瞪视着柴麒。
柴麒一凛,继而轻笑,“你倒在意你母亲……”
杨敏拧眉:难道你不在意你的母亲?
却被柴麒冷冷地瞪了一眼:“我没母亲!”
杨敏呆滞,眼睁睁看着她丢下落日弓,头也不回地走了,困惑不解。
柴麒往前走了几步,突地顿住,声音冰冷,说出的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你比她有心。”
杨敏心中更是疑惑,霎时间,眼前白光一闪,“嗒”的一声轻响。一扭头,只见身后的树干上嵌着一只瓷白小瓶儿,竟是柴麒抛过来的。
这人何等内力?轻轻一抛,就能深入树干中!
杨敏诧异间,再一转头,那抹素白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耳边傲然不羁的话语依旧——
“内服伤药,早晚各一粒……别以为我放过了你!折磨得你比死还难受,我有的是法子!”
第80章 鸿沟
入夜。
重华殿殿脊上,韶华少女骑坐着。
她素色的五龙便服的衣角随着微风的吹拂徐徐飘摆,仿若一只初初学会飞翔的雏鸟,想要挣脱这世间所有的桎梏,尽情翱翔于青天碧水之间,可是任它如何挣扎,都挣不开那份羁绊。
宇文睿扬起小脸儿,痴痴地盯着天上的那轮圆月——
皎洁,圆润,就像她心中那个最最美好的人,和那最最美好的梦。
在这重华殿的殿顶,一切都可以看得比别处更清楚,然而,终究是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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