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若书刚描完一幅丹青,正挽着袖子洗笔,掀起眼皮看了这不速之客一眼,既没有叩,也没有拜。
应该说,自从方羿娶了他“心爱的女子”之后,私下见面时他皆没有好脸色。
方羿平时已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此刻更不会在意,他直勾勾盯着封若书,冰冷的语气里掺杂着怒意:
“你把本侯的夫人藏去哪儿了?”
是“夫人”,不是“安如意”。
但封若书听到的重点当然不是这个明面上的称谓,而是那个尖锐的“藏”。
“你什么意思?”
他虽与云舒君师出同门,满腹的诗书lún_lǐ,但云舒君是真的风轻云淡,看什么皆是可有可无,只差剃去头发,便可落个四大皆空。
封若书则是不同的,他不喜权势争夺,也看不上阿谀逢迎,却单单“情”这一字,让他拿起了,就再放不下。
“本侯记得国师说过,要把本侯的夫人夺回去。原以为会过些时候,不想......这么快就下了手。”
方羿板着脸,没了从前跟封若书说话时惯有的调笑。
封若书的眼眸一颤,放下手里的毛笔,“你是说,如意不见了?”
“国师,本侯此行只为讨人,你莫再隐瞒。”
方羿清楚记得那辆飞驰而过的马车,照安戈的头脑和本事,断然想不到马车这一茬,而思虑周全,又巴不得把安戈接出府的,方羿只能想到眼前的这人。
毕竟,安戈主动朝那马车伸手,双方断然是认识的(安戈:猴哥你错怪我了——)。
“隐瞒?侯爷这是在兴师问罪?”
封若书明白了方羿的意思。不过,他自下朝就在府中,一幅画从晌午画到现在,连书房的门都没有跨出去,更别提“协助安戈逃跑”,何来“装”这一说?
“您可真是抬举。侯夫人不见了踪影,您身为侯爷,竟跑到我这国师府要人。”
他的眼神染了一丝怒,又道:“不过让侯爷失望了,本国师从下朝之后,一直待在书房,未曾出去。”
“我凭何相信?”
“凭我对如意的一腔柔情。”封若书斜睨着眼睛看他,轻笑一声,又道,“你觉得,如果我有本事带如意走,还会一个人窝在书房?”
这番话,倒是让方羿震了震——是了,封若书不知道安戈的真实身份,一直以为这个吊儿郎当的人是他深爱的女子。依他的脾性,如若真是他协助安戈逃跑,该是要两人携手,一同私奔的。
“果真不是你?”
他又问了一遍,反复确认,眼前之人分明不是凶手,它心里却凉了半截。
封若书怒甩了一下袖子,背过身去,“你若不信,又何必再问。”
方羿的唇微微抿着,本就单薄的嘴唇只剩了一条细线,“封若书,心爱之人不见踪迹,你不着急么?”
封若书心里庆幸,道:“如意向来识大局,重情义。她要出逃,断然是在你侯府吃尽苦楚。如今她逃离苦海,我高兴且来不及,为何要急?”
得到答案的方羿脸色愈来愈差,拳头几乎要将掌心的肉揉烂——既然不是封若书,甚至毫不知情。
那么,马车上的人,究竟是谁!
安戈被手腕粗的绳索绑在房柱上,两手垂在身侧,冷汗淋湿了大片头发。
半空的那一轮镰刀弯月移了位置,将将能洒一点薄弱微光进来。周遭黑沉沉的,唯有这一束白光从破烂的屋顶投射而入,照到土墙上的那颗钉子,那是偌大的像仓库一样的房屋里,唯一的光源。
他想不出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竟买通杀手,大费周章来杀他。还是说又是一个安如意的烂桃花,得不到干脆毁掉?
不论是谁,不管要杀真的安如意还是他这个冒牌货,好似遭殃的都是他。如果不逃出去,他就死定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困在这儿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试试能不能从这两个大汉手里逃出去。
于是他扯着嗓子朝外喊:
“来人!喂!门外守着的那个!”
惊惶让他撤了外面包裹的伪装,拾起本性,拿出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骂街阵势。
刀疤男砰的踹开门,“喊什么喊?”
安戈哼了哼,“我渴了,还不快去找些水来。”
刀疤男以为自己听错了,厉声一喝:“你他娘的还真当自个儿是天上的王母?渴了憋着,过会儿有没有命活都不知道,还妄想着喝水?”
安戈见他只是挥舞着手里的大砍刀,虽然凶神恶煞,却根本不敢往他身上招呼,于是眼睛一虚,道:
“不喝水也行,那我就咬舌自尽。哼,到时候你的那位老板来验货,只有一具尸体,看他剩下的佣金给还是不给!”
安戈以前好歹在街上混过,知道一些道上的规矩。一般买凶绑架,佣金都是事前事后对半付。而对于这些亡命之徒,什么地位权利皆不是眼中之物。
唯有银子,才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东西。
果然,那刀疤男一下子被戳中软肋,骂骂咧咧着出门打水。
只是未成想,安戈自导自演的这出闹剧,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安戈:绑架我小夜叉?分分钟让你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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