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闲看了一眼他手上搭着的先前赵远钊给披上的外套,笑道:“衍之,会议顺利吗?”
“嗯,军方这边的已经谈好了,中国军队从现有防线后撤20公里,日军从租界撤出。”
知闲抬起头来看他,不甚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他抬手,略带薄茧的手指抚上她光洁如玉的脸,声音低沉而温柔:“这意味着,我很快就能给你一个婚礼。”
知闲埋首在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滴蜜慢慢的在心中一汪水池中漾了开来,连嘴角的笑意都满带着甜蜜。
黄公馆外头的柳已经抽枝了,鹅黄色的嫩叶迎着清风招展,上有云似泼墨淡,下有芳草青青如茵,战火连绵三个月,上海的冬天早已过去,眨眼竟已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如同所有上海人一样,黄金发也没有注意季节的变换,自打上海开战以来,他自觉身子已是大不如前,之所以还处理着鸿帮大大小小事务,不过是撑着一口气罢了。
把知闲一个人丢在了战区医院,他说什么也是不放心,虽然明里暗里的有一帮保镖,知闲也天天的抽空打电话说是安好,他仍旧是挂牵着。
因此,听到知闲笑着叫“黄叔叔”的时候,黄金发赶忙就让她到身边来坐。
见她又瘦了几分,便将脸板了起来:“往后说什么也不让你出去了!教人担心不说,在外头也照顾不好自己,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我心疼,让我跟你付姨也没法交代!”
一旁的张妈端着茶水就纳闷,这小姐一回来,老爷怎的就变得婆婆妈妈了?
知闲却是理解黄金发的心情,她不能不承认,黄叔叔对她确实是疼爱的紧,甚至比之亲父女犹胜几分。
于是也就笑着回应:“您不让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
黄金发见她这般乖顺听话,倒是愣了一下,而后猛的拍了下大腿:“你这丫头!还没嫁出去呢,就拿黄叔叔的话寻开心!”
上海的战事已经停了,先前说的婚事,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黄叔叔,您又打趣我。”
听到他直白的说了个“嫁”字,知闲反倒是有些赧意了。
黄金发哈哈一笑:“这怎么算打趣!你跟瞿将军两个,男婚女嫁,又不是被逼婚的。”
他倒也不欲为难知闲,便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而谁都没想到,无心之语,却是一语成谶。
第八十八章 甜如蜜糖
段骐打来到上海,便一直住在瞿公馆,这座中西合璧的府邸院楼,还是先前南京政府所赠。雕花的铁栅栏映着红玫瑰,精致的凉亭旁一方锦鲤游弋的小塘,鬼斧神工,颇有意趣。
随着公馆还一同赠予了一批下人,说是殊荣,可是谁都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事,不过不好说破罢了。
段骐正坐在藤椅上闭目休憩,察觉到身旁的脚步声,他眼皮都没睁:“衍之呢?”
徐国凡低头:“今日张治中将军离沪,少帅一早就往机场去了。”
段骐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那份报纸往楼上去,走了两步又道:“衍之回来让他来书房一趟。”
“是!”
徐国凡应下,看着他上了楼,眉头也微微的皱了下。
段老手里的报纸,自己拿进来之前已经看过了,上面一副照片格外惹眼,女子笑靥如花,男子戎装挺拔,两个人身后是昨天和谈的船舰。
仿若是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最为醒目的就是“肯特号”三个字。
报中言辞极尽夸张渲染之能事,林林总总列了一堆,沪上战事第一回撤退,撤到预定的第二道防线时,弃丢失的阵地于不顾,大问民族尊严何在,总归得出的结论就是前线牺牲之将士尸骨犹未寒,瞿将军却是醉在美人乡里头了。
报纸上的舆论算得上是恶意中伤,然而激愤的群情定然是容不得辩驳的,只怕这回非但是百姓不满,南京方面也能找到措辞了。
徐国凡心事重重的站在了窗前。
三月的天空蔚蓝如洗,白云绵绵的点缀更添俏色,刚刚结束的战争仿若没有给这座远东大城市留下一丝痕迹一般。
未被硝烟摧残的市区一如往常的繁华热闹,虹口机场却是一片肃穆。
张治中宽厚的脸上带着笑意:“世峥,你我同为中国之军人,为党-国效力,如先辈所言,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不求群情瞻仰或是成为誉孚中外的时代英雄,只是消灭倭寇,奋斗牺牲,尽好分内之事,为国家争人格,为民族求生存,万万不可忘记功在党-国。”
瞿世峥一笑,自是点头应下,也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路顺风。”
张治中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见他不提,也只无奈的笑了笑,紧赶慢赶的登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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