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周阳一直对周晨、墩子和沈国栋的行为没做任何指摘,无论他们做什么,他都全盘接受下来。
今天晚上,作为这个家里的大哥,周阳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跟他们讨论一下这段时间的事了,所以他发起了一场有关于要不要心怀善念的谈话。
“以前我觉得吧,对我看着顺眼的人好就行了。”沈国栋这个看着顺眼的标准甚至不包括家人。
“别人惹我一分,我马上还回去十分,一板儿砖不行就十板儿砖,反正能拍老实他!”这应该是他们初见沈国栋时他的样子。
“后来进了部队,学了不老少。不用见血让人活受罪的招儿多着呢!不揍他让他疼疯了才是真折腾人!
反正,谁惹我了,我立马十倍百倍地找补回来。啥是心善?心善的人也不是不好,但是憋屈。我不稀罕。”
想了想,沈国栋又加了一句,“囡囡要是想对别人心善,那没事儿,有我呢,我能让她不受欺负。”
黑暗中,周晚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没说话。也许,在这个家里,心里最为冷硬的就是她了。这一世,她跟心善永远沾不上边儿。
“阳子哥,你说,对坏人怎么做才算是合适呢?”墩子被周阳和沈国栋一说,心里也非常迷茫。
“我以前没觉得自个手很,可是自从打了二十块和那个王凤英,我就觉出来了。她俩欺负囡囡了,我揍他们是应该的。但是我想揍死他们。队长说杀人才用偿命,他们没杀人。可我想要他们的命,是真想要。我是不是心不善才会这样?”
“我也想要他们的命,那我心也不善。”沈国栋接着墩子的话说到。
“我也想要他们的命。”周晨这个他们,一定不止是说王凤英和二十块。
“我不想做个心善的人。”周晨平静地说道,“我妈心那么好,也没活长。我和我哥以前跟我妈学,差点儿没让他们把囡囡给卖了。心善的人没好下场。”
“心善和有没有好下场不是一回事。”周阳用自己的坚定和沉稳安抚着几个弟弟心里的迷茫。
“我们做个心善的人。是让自个过得更好,心里更舒坦,这和别人没关系。是为了自个。”周阳不疾不徐地说道,“心善的人不是好欺负,而是不对别人有坏心。要是挨欺负了,照样揍回去!心善就对谁都心善了?那不是心善。那是缺心眼儿。”
周晨在黑暗中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这些天来,他也一直在内心做着挣扎。从小母亲对他的教育和现实的反差太大。他几乎有些无所适从了,所以他只能本能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式来应对。
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像沈国栋和墩子一样的人时,心里又在不断自问。这样对吗?世界应该是这样针尖对麦芒时刻充满对抗和伤害的吗?
周阳的一席话让周晨忽然就不那么迷茫了,是啊,对好人好。对坏人坏,自个心里舒舒坦坦地过日子。这才是他熟悉而喜欢的世界!
“刘疯子和咱妈,当年一前一后没了孩子,后来的日子过得就完全不一样,你们想想,这是为啥?”周阳提起母亲,怀念之中又有敬重。
墩子小声儿给沈国栋讲刘疯子的事。刘疯子是铁匠炉屯的一个媳妇,受婆婆虐待,怀着孩子都七个月了还得去基建队干重劳力的活儿,最后孩子流产了。
她对婆家人恨之入骨,慢慢地觉得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们也是跟婆家姓的,都对她不好,她对他们也疑心越重,有好几次,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怀疑,她就差点打死自己的孩子。
恶性循环,她的男人和孩子与她越来越生疏冷淡,关系非常差。同时,她也对屯子里的人充满敌意,觉得谁都不是好人,谁都可能背后下黑手害她,弄得大家都不愿意搭理她。
最后她竟然怀疑婆婆要毒死她,她就先下手为强,把老鼠药放到了粥里,打算毒死婆婆一家。
可是没想到,被她骗走的孩子们又回来了,她嘴馋的小女儿在饭前偷吃了粥里的地瓜,被毒死了,她也疯了。
对这个苦命的女人,婆家没告她,政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她。
可是她却不能放过自己。现在,她就游荡在这附近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却很少有人能看见她。因为她不敢见人,她觉得谁都是来害她和她小闺女的,看见人影儿就跑。
只是偶尔会有人见到她拿着一朵小花或者一把野果子出神,念叨着她家草花喜欢,给她家草花留着。草花是她的小女儿。
“刘疯子是太伤心了。妈当年也伤心,我看见过她偷着哭。”周晨哽咽了一下。当年周阳被迫退学,他们又失去了一个小妹妹,那是他幼小的心灵中永远的阴影。
“就是那时候,妈说以后咱俩长大了,结婚就直接结外面,一天都不在家里待,她不能让自个的儿媳妇再过她这样的日子。”周阳慢慢回忆着,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了母亲当时的苦心和决心。
“你妈太软和了,打折周红英一条腿,看她咋上学!”沈国栋自己不吃亏,也看不惯老老实实吃亏的人。
“真那样,阳子和小二说不定都活不到今天,更不会有囡囡。”墩子没有见过李秀华,对她也没有感情,所以能很冷静客观地分析这件事。
沈国栋不说话了。为了能有囡囡,啥都得忍。李秀华忍得对。
“沈哥哥,你打折薛水芹的胳膊,为啥不让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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