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容貌称不上难看,但也称不上好看。一双眼睛亮得厉害,瞧着阮舟摇的目光却十分古怪。
“你很有胆量……”
比起上一次相见,阮舟摇已然褪去当时青涩稚嫩的模样。
但除却昏睡的日子,他真正活过的年岁也没超过二十,胆敢如此冷静地警告他,他是真的不怕!
“……当年你的父亲,胆子也很大。”
阮舟摇不愿在这时候与古丁龄纠缠,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走吧!”
古丁龄道:“你知道?”他冷笑,“我看你不知道!”上下打量了这囚室的布置,他充满讽刺意味地道,“被人如此折辱,你倒没有半点怒火的样子……”
阮舟摇道:“满月宗宁忆岸之事在前,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古丁龄顿了顿,才道:“你竟也知道宁忆岸的事……”
若不是宁忆岸,他只当落岸之子当真因江裳而自弃!
这许多年宁忆岸都被封存在浮生镜中,古丁龄不是想不出办法救,而是知道救出来也没有用!
便连满月宗都只以为宁招玉成功地将自己徒儿封印了,后来因为满月宗矿脉受损,不得不外出云游寻找……
但其实真正封印了宁忆岸的人是江裳!而当时宁忆岸鬼迷心窍,为向江裳证明自己心意,竟然自毁神魂!!
江裳一半神魂因他而灭,他便也灭自己的神魂,向他祈和。
江裳虽把他封印进了浮生镜,但浮生镜中却有养护神魂的功效。
他若将宁忆岸救出浮生镜,宁忆岸才可能会死!
“他们骗了我。”古丁龄咬牙道,“我刚从琼华派来,我已经证实,你就是落岸的孩子!”
“……百年多来,我一直在阎浮提上行走搜寻,目的就是想找到你,为你的父亲报仇!”
古丁龄似乎怕阮舟摇不相信,又道,“你父亲尚有些遗物在我这里,你是他的儿子,我会把那些东西都给你!”
“百年……”阮舟摇忽地问了个他前世从没问过古丁龄的问题,道:“我父已死,再活转不过来了,你为何如此执着,找了我近百年?”
古丁龄道:“执着?”他沉默片刻,忽地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为什么执着,但他的仇不能不报。我知道,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若古丁龄早来些时候,阮舟摇说不定就跟着他去了,但此刻他又觉得江映离恢复记忆后还对他有意,跟古丁龄去了,恐怕又如前世一般,重蹈覆辙!
“……你若真有心,便等我一段时日。”
“等你一段时日?”古丁龄本以为他会直接拒绝,有些意外,“你难道还对他们抱有期望,以为他们会不介意你魔的身份,把你放出去?”
阮舟摇道:“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应该也听到了些风声。”
古丁龄想起那些传言,不免不满:“他们说你勾引自己的师尊!”
阮舟摇沉默了半晌——果然,古丁龄能找到这儿来,定是他的事被宣扬闹开了!
早先顾及三山颜面,消息传得不开,现今古丁龄都找来了,他是阮落岸的儿子,外头恐怕都知道了。
“我同宁忆岸一样,对自己的师尊有意。”他道,“你若知道这事,还愿意把希望放到我的身上么?”
古丁龄脸颊肌r_ou_都似乎抽搐了一下,忆起上回的惨痛过往,欲发作,却又压下。
落岸之子还有的救,他已经高兴!便是有这么一点不完美,阮舟摇毕竟还没到宁忆岸神魂受损的程度……
阮舟摇斩钉截铁地道:“我一定要他,不可能改变心意!”他道,“你若容不下他,尽早走了便是,若往后我发现你在背地里使手段,便别怪我不讲情面!”
刹那间,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极大的威慑力。
古丁龄一惊,竟如往日里对阮落岸一般,半跪下去。
阮舟摇皱眉道:“你不必跪我……”
除却江映离的事古丁龄做了点儿手脚,前世,古丁龄对他实在说不上有什么不好。他辅佐他只是看在他是他父亲的儿子的份上,他如此情深义重,他甚至恨不得他。
古丁龄跪都已经跪了,也不起身,但神情却恭敬了不少:“我愿追随你,辅佐你,敬你为主……”他向阮舟摇磕了三个头,道,“从今往后,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君上!”
阮舟摇目光闪烁,不免忆起前世相似的光景。
那时的他已然重伤,古丁龄将他救下,某日,便也是这般跪在他身前,口称君上,奉他为主!
古丁龄站起身,俯首道:“……君上当真恋慕映离仙君吗?”
阮舟摇没有回答,但不回答,便是默认的意思。
古丁龄道:“如今君上被困此地,映离仙君却无动于衷——”
阮舟摇有些不高兴地道:“你不用和我说这种话。”
古丁龄顿了顿,才道:“我只想知,君上是想得心,还是想得身?”他道,“以映离仙君脾性,得的了身,得不了心。反正得不了心,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阮舟摇更不高兴地道:“我若想要他,自己便会动手,不必你多事。”
古丁龄便自沉默一会儿,又道:“那君上要在牢中等待,莫非真是想等映离仙君主动将你放出?”
阮舟摇也不知自己想等待些什么,若说是想等江映离放了他,他却没那么想过。
他更想从江映离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恢复了记忆的他,仍旧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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