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周遭学子的低声交谈,他也是听见了。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见丝毫愠色,微笑着拱手一礼,袖袍摇荡起流丽的弧度。
“在下孟蔼,表字意之,不知这位同侪如何称呼?”
楚珺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孟蔼还能率先行礼。她本来也不是无礼之人,此时颇有些惭愧,忙还礼道:“孟先生多礼,小可卫氏青玥。方才形状无端,实在失礼,还请孟先生海涵。”
孟蔼一笑,“无妨。足下尚未及冠?”
男子二十而冠,行冠礼并命字。楚珺没有提及表字,孟蔼便当是未命字。
她本来也没有双十。“是,孟先生称在下之名便可。”
孟蔼点了点头,依旧微笑着,“清越?可是清扬激越之清越?”
楚珺下意识地要纠正,话到口边又改了:“正是。”
孟蔼笑着颔首,“名如其人。”
如果不是提前了解过孟蔼的秉性,楚珺真要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那些学子的议论他明明听见了啊。
楚珺挑眉,把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我不过一商人子,当不起先生赞赏。”
孟蔼笑容未变,“商人子又如何?我不过是赞一个好名字,有什么当不起的?”
楚珺决定挑战一下所有人的底线,“那权贵的裙下之臣呢?可当得起先生一句赞?”
人群中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那个童子毕竟年纪小,实在忍不住了,“你无耻!”
楚珺抚了抚眉角,低低笑起来。
童子气急败坏,“为何发笑?难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不是欺辱孟先生,欺辱诸多学子?”
众学子都没说话,但他们的眼神都表示了赞同,站在童子身边的学子还拍了拍童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楚珺一直看着孟蔼。他的神色并未变化,眼里不但没有丝毫鄙夷,甚至还有一丝亲和之意。
楚珺心道,她专门把自己塑造成这样,似乎管用了。
孟蔼出身贱籍,且因此终生不得入仕,不管他再豁达再看得开,这也必然是他最大的遗憾。而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就与他差不多么?如果自己再能表现出一些才能……
楚珺偏头看着一众人,嘴角还挂着笑,“我从头到尾说的都是自己,怎么就欺辱诸位了?不过说自己是裙下之臣,就污了诸位的耳了?韩子高虽侍奉陈文帝,却也战功赫赫、德服天下,韩君之名,是否也污了诸位的耳?”
众人没想到楚珺还能有说辞,一时默然。唯独童子忿忿,出言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童子这句话乃出自《论语·学而》,是说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的人,少有仁德。
楚珺笑着摇了一下头道:“童子断章取义了。“却不再做解释,又道:“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童子此时,恰如司马牛否?”
司马牛问孔子什么是仁,孔子答说话谨慎就是仁。司马牛闻言,觉得为仁简单至此,不由容色欣喜地问,只要做到说话谨慎这么简单就可以了么?孔子一听,就明白弟子的浮躁,于是说,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表明说话谨慎做起来很难,难道说话不应该再谨慎一些么?
楚珺意在说,童子指责她巧言善辩非仁,可自己出言不谨慎,已经连基本的“仁”都做不到,不就像不自知的司马牛一样吗?
童子愣了一下,竟发现自己无从辩驳,“我……你……”他想到楚珺说他断章取义,不禁道:“何谓我断章取义?”
楚珺本就是来“卖弄”的,童子既然问了,她当然侃侃而谈:“巧言,甘美悦人之言;令色,喜狎悦人之色。巧言令色者,必定有所图谋,且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由此可见,仁与非仁,皆在乎动机。武死战,文死谏,师旷善于劝谏,叔向曾赞他‘巧言如流’,乃斥师旷乎?此一也。”
楚珺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眼神的变化一般,接着道:“其二,‘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修行本心自然是排在锻炼言语能力之前的。子曰:‘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就是这个道理。人的内心和言行统一,也即文质彬彬,此为最佳;而很多人重文轻质,使文越盛,质越损,故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孔子言‘巧言令色,鲜矣仁’,就是为了告诫学生这一点,而非存质去文啊!”
童子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她不是刚才自己领来的那个人。
周围学子的眼神已经完全没有轻蔑不屑了。
安静被一阵笑声打破。“哈哈哈……斯言甚善!”孟蔼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赏,“卫家小弟虽出身商家,却读过书?”
楚珺颔首微笑,“略识得几个字。”
所有人暗自腹诽,这叫“略识几个字”?
孟蔼笑着摇头,“过谦则伪。”
楚珺亦哈哈大笑,“孟先生果然是坦荡之人,倒也不负我慕名而来!”她点出自己的来意。
“哦?”孟蔼笑着扬眉,“卫家小弟此来,是要见在下?”
楚珺笑着一揖,“遥闻孟先生声名,特拜访黎川书院,愿与先生坐而论道,闲谈一两日。”
“坐而论道”这个词分量是很重的,不是有一定地位的人和当世大儒,是用不上这个词的。虽然楚珺表现出了一定的才华,但还够不上用这个词,但这会儿没人指出这个。
楚珺话里的意思,是想请教孟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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