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命人为我换来的一方叠敷,据说这是凡界某海上小国居民的习俗,他们向来不惯安眠于床榻,于是就地铺着草席而居。吾主为了让我睡得舒服些,不止铺了两层草席,还专门安置了两层绣锦绒毯作垫子。
我抱起双膝,就这样蜷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绒毯上那些精致而柔软的纹理盈盈地飘……
浅浅小盹打过,有凉风习徐流入帘栊,我惺忪地抬了抬眼皮,却见一道赤色的光影立在身旁。
我险些从地上跳了起来,跟着心中又是一阵忐忑跌宕,吾主却并没有去掏他的辟天,而是两步走来将我抱起,甚是和缓地放到柔软的席垫上。
我极是小心地把他望着不敢动弹,他神色淡然地为我盖上被褥,起身熄了悬在壁上的灵火,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独自在被窝里哭了半夜。
大如圆月的斗星悬于南天,皎皎地照得屋内柔白如雪。可真的是好一轮斗星啊,上次见你,却是在业狱的刑房里,我被折磨得气息奄奄不成人形的时候,你躲在既高且狭的天洞外,偷偷地照着我。
千年来我们几度逢面你始终那般渺远,可你终于听到了我的悲泣,所以带着他来找到我,所以让他来到我身边吗。
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往外趟,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直到生生地浸湿了半片褥衫。
而这一夜,我竟终得无梦安眠。
☆、【零篇】三
三
翌日险些睡过了头,睁开肿得塞了棉花似的眼,却见极星已过山头,惊然从榻上跳将起来,套上鞋袜一面胡乱地整理形容一面往书房奔。
推开门扉,一室明光之中,他已煮好一壶清茶,自顾在矮几上就着一沓信纸写着什么。
我惶惶上前请安,他抬头看我一眼,竟是忍俊不禁地笑:“瞧你这眼睛肿得,用灵咒都消不下去了么?”
娘的我怎知道元灵原来还可以拿来这样用。
待到抱着书册坐到矮塌上时,已是如他那般摆出自觉满意的高冷形容,心头却始终有那么几丝杂念飘忽来去不得安生。
昨晚上被他瞧见又在墙角睡,他当真没有生我的气吗?
我是不是该对他道个谢?
他轻轻地捻过未干透的一页墨迹,用镇纸小心地压住,淡淡道:“你且好生背书,小心本座回头又把你打哭,到时封了你的灵脉,让你眼眶多肿上几日,可好?”
我哪还敢耽搁,连一杯芬芳馥郁沁人心脾的茶都没兴趣品上第二口,赶紧将头埋到书页里去。
由是这背书大业从此开始,绵延悠长地持续了足足大半月时间,其间几乎每日都少不了出些纰漏,他也当真如是苛刻至极地践行着他的规矩,丝毫砍价的机会都不给我。
好在数量太少时,他会兴味索然地许我赊账,否则怕是每天都少不了一顿打,倘若当真如此,也可算得上奇哉妙也黯然销魂的一段人生了。
如是第十五日,我终于开始着手背那堆讲解阵法纲要的《地玄》,却发现其中章句晦涩艰深简直令我大开眼界,端的是分开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半句都看不懂,足足让他给我讲解了大半日方才勉强明了大概。到夜间子时我终是连半本都未能背完,彼时他正将思绪停在皋月呈来的一封书信上,眉眼里少有的掠过几丝惊疑之色,纤长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抚弄,我于未经意见瞅见内里似有一个人名,梓生。
听我支吾半天再也背不下去,他将书信折了两折,点了一把灵火烧成灰烬,语声甚是悠淡却又丝毫不容回旋:“两百不能再少,合着昨前两天的账一笔勾销。”
我自感脸上当即失了颜色,磨蹭了好是一阵才扶着案几站好,哪知道我磨蹭他也跟着磨蹭,辟天在我身上来去比划,撩得我浑身寒毛直竖,忽又问我:“本座但觉你这些日子挨打时心里头想的东西愈发不堪入目,不如我们今日再多兴个规矩?”
我都想啥啦?不过就是求天求地求他祖宗连脏字都不带的,如果不是我没有祖宗我连他的祖宗都不会去求。以前在牢狱里耳濡目染学得的东西可一句没使唤上,啧啧,魔族十二部落数万年民俗历史沉淀的菁华全在我脑子里藏得好好的,随便拣两句倒出来都保准能让他气得把我舌头给割去做□□,什么叫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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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便是一道烈风扫上我的腿,我给疼得生生一跳,赶紧收了心思连声答应:“您,您请吩咐。”
“你且将方才背过的部分再背一遍,将将不到两百句,背错重来,如何?”
也亏他想得出此等两全其美一石二鸟的法子,即可以堵了我满脑子胡思乱想又可以让我温故知新,若非挨打的人却是我自己,怕是少不了要大呼妙哉。
我赶紧从脑子里倒弄出将将背过的章句,我背一句他打我一记,未想今日他下手竟尤其的狠辣,我连着数下都没能站稳,撑着方案一下一缩腿,堪堪挨了十余下,连呼吸都乱得两短三长,索性直接挪过案几把整个半身抱上去,撑直了两条瑟瑟发抖的腿,咬牙切齿地继续背我的书。
“三尺长地出得九方,七尺短竭入生阴阳,九方阴阳出十二灵境,入八百长空……唔……”
半句话断在中途,辟天一下砸到我臀腿交接的地方,我直觉涨得又酸又痛的皮肉炸了开去,跟着狠是几声低吟,却听他道:“八百长虚,不是长空。”
我唇齿龃龉得颇是厉害,颤巍巍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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