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传来。
再来点盐,岂不更好。
要有盐……就完美了……
那肉烤得半熟,被一只铁钳夹着,凑到我眼前。
“吃吧,吃……”
我咬紧了牙将头偏开,却有另一个狱卒掰住我的颌骨,烧得发亮的铁棍贴近我的脸,滚烫滚烫。
“吃!”
那时的我还未曾流泪,那时的我已不再挣扎。
那时我仍然活着,却忘了到底为何而活。
我终是把那块肉吃了下去。
囫囵之间,只尝得淡淡的腥味,微有些咸甜。
明明是久违的甘饴,我却如鲠难咽。
我听到狱卒们熟悉而刺耳的笑,而我,也试着,笑了一下。
没有什么值得悲哀,不过是一场新的游戏,我,罪有应得。
钝挫的刀刃,再次割上我的臂膀。
我蹙紧了眉头低声嘶吟,抖得如同风中的叶子,缠在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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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人影虚虚实实,在我的视野里凌杂缭乱,耳际里全是那些尖利的笑声,高低相间,近近远远。
我抱住双膝缩紧了身子,手中的食物再度落地,仅存的半点神智支配我俯身去拾,却是不慎跌到地上,抽搐着蜷成一团,不住地干呕,撕心裂肺,翻江倒海。
“喂,喂,你怎么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挣扎着匍上凸石,单薄的底衫被雨瀑般的汗洗得透湿,贴在我的身上,凉意丝丝瘆入骨髓,又被温暖的元灵一一驱散。
梓生蹲在我旁边,拍着我的肩膀,又问:“你怎么了?好点没?”
这场恶魇,来得突然,去得也很快,我微喘着气,转过脸,对他颔首,在他的搀扶下,再度坐了起来。
篝火仍是鲜明而炽烈,荧白的雪,沉黑的泥,眼前的一切,真实得可以触及。
那些记忆很快被压进了深处,我挂着满额的冷霜,摇了摇头:“没事,我……”
我从地上拾起了那块犹然香气四溢的排骨,递到他的面前:“我只吃素。”
他并不伸手来接,警惕地注视我的双眼:“你到底怎么了?”
本以为早已从噩梦中解脱,到底还是差了点火候。好在现今这噩梦的频率确是大大的减了,自上次以来已过了足足五月,且不过这片刻时间便恢复过来。
我愣了片刻,抿开一丝清浅的笑:“真的没事……想是一场梦……有点太过深刻罢了。”
梓生那张生动的脸,顷刻间冷硬如铁。
他将我手中的肉排搁上柴堆,坐回原处,龇牙咧嘴视若仇雠地啃着属于他自己的那块。
伴着密匝的咔吱脆响,排骨被他尖利的牙齿咬碎,时而扭过脖子,呸地一声,将口中的碎骨吐进火堆。
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沉重的神情,死了亲娘也似。那啥,我还活着呢,虽然可能只是副壳子,好歹人还在这里。而且还全须全尾地在这里,断掉的骨头少掉的肉,也早已好端端地长了回来。
忽然,他似喃喃自语:“业狱,对么?”
我如坠冰窖般齿关轻颤,赶紧摇头:“什么业狱?”
他抬眸深深看我一眼,冷笑,继续啃他的排骨。
只这一眼之间,我仿佛看遍了千山万水沧桑轮回,三生三世情怨似海。
从他矜倨桀骜的脸上,澄碧如洗的双眸里。
可,就算我当真是天晗,就算这千年业狱乃是师父所赐。
我又还能怨谁?
再看梓生这反应,就算嘴上被我打服了,心底又当是个什么光景?
好在他终究弱我半筹,在我眼皮子底下又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只求他不要回去突然和师父翻脸,拉着我垫背一起挨揍就好。
正要开口编些由头让他宽心,他却随手将啃到一半的肉骨扔进火堆,背身侧卧曲肱为枕:“我睡会觉,你帮我守着,火别灭了,我怕冷。”
言罢不再动弹,未过几许,已是浅浅地打起小鼾。
我无奈地摇头,孑然守着这簇火,时而往里添上两支干柴。
长夜漫漫对影成双,每至此情,难免思长虑短。
不愿再去纠葛那些陈杂的伤痛,却有何物能够与我遣怀?
我又想起了临别之时,师父予我的两封信。给梓生的那封前夜被他烧了,唯剩的半片残页还被我藏在腰间,小心取将出来,细细捻开,仍是那几只残缺的字眼,忽却觉着,开头这“含”字,笔锋截断,似是少了小半。
含……晗?
浅浅吸得半丝凉气,再度将它揉回腰襟。
复又伸手摸出仍然完好无损地藏在内祍里的信,就着火光翻覆拾缀。
师父挺隽的字迹□□自现,写的却非我的名姓,而是“切勿轻启”。
心念微动,指尖划到封边,长声吟叹,摇了摇头,终是小心收回怀中。
☆、【时雨篇】十
十
翌日南空微白,我与梓生同乘他的鴖鸟“小羽”,向着东极炼狱之地,一路向前。
本来昨日还想,这鴖鸟肥成这样,能当个临时代步的物事便已算是不错,哪知展翅腾空之时,竟颇有些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千里的势头。
由是在我眼里,它的八根翅膀终于不再只是八根肥嫩的烤翅。
据闻驯服异兽乃是难如登天的技艺,更莫说鴖鸟这种生性残暴的巨禽,行至半途,我撑开一道小小的境界阻绝那些狂冽的风声,如是问梓生:“这鸟可是你昨日擒的?”
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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