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他怎会愿意舍弃母亲留下的遗物。
昔日金陵宫阙里胡闹任性时,他随身携带,朝夕抚摸;日夜颠沛逃亡时,他亦没弄丢这玉,贴身护之。
越槿歌又想到苍白瘦削的白藤,疼痛欢喜都是不形于色的模样,总要隐忍着,此刻还躺在医馆里等他,暗叹口气。
只现今终是要被他亲身舍弃了。
淡淡嗓音开口,“五百两,端看掌柜诚心了。”
掌事放下手中朱砂笔,极力掩藏得意窃喜之色,成交。
五百两说来不少,老实普通的乡野人家就此过活一生绰绰有余。窘迫中得来这五百两,越槿歌暂且不愁用度,换下早已破烂的织锦澜袍,穿上几近辨不出色泽的粗布麻衣。
如此,再与平民无二。
眼看天气渐凉就要入冬,他想着白藤只怕禁不住冻,给她添置了几套厚实的棉衣,料子往寻常百姓所用里好的挑,虽不及往日的舒适软宜,总归能防寒御暖。又着手准备了好些细炭,尽数托人往小庐舍里运。
徐大夫平白被不相干众人打搅他的难得清静,心生不舒坦,眼巴巴见越槿歌神仙讲究似的弄了好些东西,却一样不是给自己的,板起身子愈发阴阳怪气起来,明里暗里又埋怨了越槿歌几句。
越槿歌不咸不淡回道:“我们既未少了你的酬金,也如数给了膳宿的银钱,你还要如何。”
气得徐大夫全身发抖,讲不出话来,此后更不曾再给越槿歌好脸色看。
越槿歌习以为常,权且当他不在,敛着神色端药,小心翼翼绕过徐大夫,默然往白藤屋子里去。
☆、第七章
自越槿歌决意让白藤好好在徐大夫这将养起,白藤像是泄下一口气,再强撑不住,连日困顿在床间虚弱得失了下地的力气。
徐大夫早年也在江湖舔刀口生活,给治疗伤势的多是些不拘小节的糙汉子,是以他没甚么疼惜人,怜香惜玉的心思,施起针来只在意最后成效,不管病人痛苦与否。
白藤又是个沉闷不多话的性子,只是咬紧牙,哪怕渗出汗珠子也不哼一声,只在施完后疼得去掉半条命,气息不稳倒在床榻。
越槿歌推门而进时,白藤已侧着身,沉沉昏睡过去,只眉角还微微皱起,示意身体的难受。他心有不忍,放轻了脚步,将药放置在方木桌上,走近床榻倾身坐在一旁,眸中带着半分沉思好奇描摹起她的面容。
白藤眉眼比一般姑娘深上一些,如曼陀罗花迎风肆意开放,既妖且闲,美得另有一番异域味道。越槿歌以前深觉蛮夷凶悍粗鲁,怎么也看不来胡人的长相,纵是友人亲邀相赏金陵胡姬艳舞,他也总来得意兴阑珊。
倒不如品着温酒,听几曲江南小调。
如今心性沉淀,细看这白皙深邃的容貌,眼眸竟不自觉溢满温情怜惜。命途坎坷艰难的缘故,白藤少有女子的柔弱,心性坚韧敏慧,就算是太子的门客,那场政变里她足以保全自身。
偏偏救了他,一路来雨水风霜,武功难愈,比他还要多灾多难。
许是眼神太过热切,白藤多年习惯使然,下意识觉察出。她极缓慢睁开眼,不期与越槿歌对视,尚未清醒之际,他已迅速转移视线,好似有些无措。
“你,你醒了,药熬好了。”越槿歌找回声音,仓促说道。他手忙脚乱端好药过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将她扶起。
她强忍施针耗尽心力,又才将惺忪睡醒,想必浑身瘫软没了力气,那他帮扶一把也是应该。只这样难免有肌肤相触的机由,不甚传开了去,有失姑娘家的名节。
屋子里炭火融融,因窗子打开了处小角,倒不觉着闷,反而暖意十足。
虽说他二人早已有了多次触碰,越槿歌还替她解下衣服,看了她背部肌肤,但那时情况紧急,山中无人。
在外人看来他们本就是一对夫妻,甚至于越槿歌心里,今后若能安稳,给她名分亦不过是迟早的……
越槿歌脸颊又不经意泛红,胡思乱想之际,白藤没在意他,自顾自撑着手肘艰难起身,依旧如以往不显神色,“原我竟不经意睡着了……”
越槿歌已打定主意,便没了礼教顾虑,将药搁在木凳上,细致扶上白藤后背,声细如缠丝,“施针费心神,你小憩一会也是好的,这几日你气色好了许多。是我不该吵醒你,该让你多睡一会。”
白藤神色不变,眼底却流入几不可察的柔意,“与你无关,白藤向来浅眠,将药端来罢。”
她亦感觉出,这几日逐渐好转,精神头好了许多,哪怕不复鼎盛时期,白藤也知足了。
越槿歌听她这话,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坐在床榻边,拿药勺细细划了两下,舀出一小口的药汁欲要递出。他寻思着,等白藤抿了一口,他便得轻言细语劝道,些许有些苦,但这毕竟是为了身子,莫要嫌弃不喜,待会他去集市买些蜜饯。
大多金陵城中贵女,多是娇弱如此的。
白藤半垂着眼,向后倚靠好了,看也不看越槿歌手里细小的勺子,径自端过碗来,面无表情仰头,不过须臾一饮而尽,干脆直接。
前几日越槿歌忙于各种琐事,本就心力不足,徐大夫见屋子里难得来了个年轻人,再细皮嫩肉,比之他这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汉也要强上不少,是以绞尽脑汁地差遣使唤。越槿歌得帮衬着徐大夫准备膳食,擦桌浣衣,分拣药材,哪有闲暇像今日守在床前看白藤喝药。
也就错想了白藤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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