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有些不舒坦,伤风了。我估摸着今日没什么大碍了,便回来看看。”
唐修衡笑意微敛,“怎么不早跟我说?”
薇珑转到书桌前落座,“不算什么事。你不跟我及时说的事情,不也不少么?”
“……说你什么好?”唐修衡思忖片刻,“往后你我立个规矩:不论我回不回内宅,不管是怎样的大事小情,只要事关你我家里家外的事,都要命下人及时传话。”
薇珑犹豫片刻,“好。”
唐修衡见她态度不是十分爽快,问道:“有异议?”
“有。”薇珑翻阅着自己先前挑选出来的几本书,“你能不能……把每个月的时间安排一下?例如,每个月二十天留在外院,十天回房歇息。这样大家都轻松一些,尤其下人。”
他不回去的话,晚间只要她歇下,正房就只需要在外面值夜的婆子、在西次间值夜的大丫鬟;他回去的话,晚间小厨房的厨娘、负责烧水的人就都不能睡。
下人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也该让她们能清闲时就清闲一些。都是人,只是出身不同,该相互体谅。
唐修衡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不行?”薇珑问道。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要我每日都回房?”
薇珑失笑,“你能做到么?我可不敢那么想。”
“晚间再说,好么?”唐修衡看看天色,“估摸着岳父该醒了,我去给他请个安,说说话。”
薇珑颔首。
唐修衡刮了刮她的鼻尖,转身出门。
薇珑继续翻阅手里的书,过了片刻,合起来,拿在手里,摔在桌案上。
她与他,其实正像舅舅、徐步云所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能过日子的人。
最起码,此刻她很厌烦。
她的失望,其实很容易就会生出。
嫁进这个家,她自认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与婆婆、妯娌相互亲近且相互尊重彼此的生活习惯。
成亲之后,她相信他也竭尽全力去做了分内事:与岳父、徐家尽量亲近。
新婚宛若一个新的开端,新鲜感和诺言让他们会在一段时间内兴致致勃勃、心甘情愿地付出。
但是,不能奢望这情形能够长久维持下去。
都已过惯了特立独行或独断专行的日子,在一些事情上会有意无意地让对方不悦:
例如常久河的事,她知道,他其实并不赞同她没告知就已将事情做成。
例如今日的事,她感觉得到,他其实很有些火气,只是碍于克制已成习惯,他没有发作。就像她,她也不满于他还维持着成婚之前的习惯。
归根结底,还是相处的情形不对。
成婚与否,决定了很多问题:成亲之前,因为相互牵挂,又因为难得相见,所以每次聚在一起都是其乐融融;成婚之后,因为各有各的事情,又因为对夫妻相处情形已经有了固有的认知,便会因为一些事生出不曾言明的矛盾。
他或许认为夫为妻纲,凡事都会默认她会同意;她认为他该呵护、尊重自己,不会让她与寻常出嫁的女子一样。
而事实是,对方在大事上才会无条件地尊重对方,小事上则会忽略。
其实人生能有几件大事?寻常面对的,正是那些微末小事。
从黎郡主变成唐夫人之后,薇珑自认对他再不能像成婚之前一样。
以前不会有计较,再续前缘是他的选择、坚持,她亦认可,而且对结为连理始终没有完全的信心,便倾尽全力去对他好,就算不能得到,起码曾尽力善待彼此。
现在……不行了,她做不到了。
现在的每一件事都会让她意识到,兴许余生都会如此,迁就他的话,那意味的就是自己一辈子的口不对心。而且她真的坚持不了多久,忍耐越久,矛盾就会以更为严重的情形爆发。
她有的病症,他都有。他最受困扰的那些病症,是她无从体会的。
看了那么多医书,也没找到明确提及这些心疾的方子。
这让她心灰意冷:长此以往,他们就真的要各过各的日子了吧?
她大多数时候其实特别依赖他,希望每一个夜晚有他陪在身边,温言软语地说说家里家外的事;
她有些时候会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他,从本心希望他不要回房,让她专心忙碌自己着手的事情,若他回来,便是短暂时间内的小小负担。
最重要的是,每隔一两日再见到他的时候,她会有很多话想说,同时却又觉得没必要说。有人说,有情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她这儿,这句话也能套用:
唐侯爷与她唐夫人一日不见,就会让她觉得彼此生出了无形的距离,需要她不着痕迹地做一些事、说一些话去消除那距离。但她懒得做。
唐修衡则会因为她这种情形也懒得去做任何事。
长此以往,彼此也只是念着前世今生的情分,矛盾、疏离却会越来越重。
有得救么?
最重要的是,他有想要改变、挽救的心思么?
这些真是一想就已不快至极的事情。
薇珑啜了一口茶,深深吸进一口气,把茶盏重重地放回到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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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申时,薇珑回到唐府,先去了兰苑,跟太夫人回话。
太夫人知道外院一早发生的事,为此特地问了管家,管家只说王府派人来接夫人,或许是有什么事,她也就没往心里去,也跟二夫人、三夫人提了提,避免妯娌两个多思多虑。
她见薇珑面色有些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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