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的分内事,根本不是让他分心的事情。
樊成带着家眷离开京城那一日,程老夫人病倒在床。
生气事小,丢人事大——她态度郑重地吩咐二儿媳张罗的事情,被长子用这样的方式阻止,等于挨了一记狠狠的无形的耳光。
程家管事去太医院请太医的时候,程阁老向皇帝请假,要回家侍疾。
皇帝没好气,“你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有的没有的事情,朕都不往心里去,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动不动就病倒,动不动就让你回家侍疾,到底还让不让你当官了?你也是,如今是怎么了?亲人有个头疼脑热你就想撂挑子不干,没见我积压了这么多奏折么?不分轻重!你要是这样折腾下去,这一年的假就请完了,明年就光当差别拿俸禄了!”
官员一年请假的日子也是有定制的,超过了天数就要罚俸,超过太多的,朝廷就可以考虑换人了。
程阁老这样的人是谁能取代的?可是瞧这势头,程家是想把他钉在家里。
程阁老唯有苦笑。
“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这次不准!”皇帝认定了程家二老是因为济南廖家的事刁难程阁老,变相地给他添堵,转头唤刘允,“把程老太爷给朕叫过来!”
见到程老太爷,皇帝没好气地敲打了一番:“你是曾经当过次辅的人,如今上了年纪,怎么反倒不知轻重了?三五日就闹一出病倒的事,这是想让亲生儿子丢掉饭碗么?
“首辅是怎样的位置你不清楚么?别说侍疾,就连丁忧的事情都可以酌情减免。赋闲在家,就好生养花种草下下棋,别理会门外事。真与程阁老有关的事,朕不会忽略不计,真与他无关的事,朕自初时就不会往心里去。他的为人,朕兴许比你更清楚。
“这些天你们左一出右一出闹得这么欢,弄得他积压了那么多政务,朕多少事情都不能及时找他商议,每日批折子到三更半夜。在这样下去,病倒的就是朕了!”
他是真窝火。做官的都是给朝廷当差,不是给爹娘当差。该闹的时候是该闹,但也不能没完没了啊。
历代如此,做皇帝的精力有限,忙不完朝政,这才有了首辅、内阁这样的臣子。平白缺了一个最得力的帮手,他这里不慌手忙脚才怪。
一番话的分量很重了,程老太爷连忙下跪请罪,承诺下不为例。
皇帝的态度这才有所缓和,“让太医好生为老夫人调理着,别的事,你们不需多虑。”还是委婉地告诉程老太爷,济南廖家的事情跟程家无关,就别瞎折腾了。
程老太爷回府的路上,品着皇帝那一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天子无戏言,皇帝说济南廖家不会牵连程家,便是实情。
可再想想别的话,不难看出皇帝有多看重程阁老——为了让他安心理事,连他的爹娘都训上了。
这样想的话,他似乎已经什么都不需做了,只等着程阁老继续振兴家族或是把家族毁掉即可。
甘心么?不甘心。
失落么?失落至极。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不是他们父子这个情形。
可这局面又是他一手造成的,当真是有苦难言。
望了望车窗外萧瑟的街景,他险些落泪。
·
这一晚,付兴桂到了沈宅附近。
奉梁湛之命,他安排人手监视并且调查沈笑山,若有机会,不妨将人生擒,关押到端王府。
然而进展一直特别缓慢,也没有可乘之机。
近来遇到的事情太多,办事吃力的时候居多,他的表现已非差劲可言。总这样下去,饭碗怕是要丢掉。
这样的情形,他不可能不急躁,吩咐手下尽快下狠手,把沈笑山抓起来——那厮几乎掐断了王爷八|九成财路,怎么惩戒都不为过。
但是手下不敢,说不可能白日动手,但是夜间的沈宅很不对劲,瞧着就诡异,似有杀机。
今日他不信邪,准备亲自带人动手。
这会儿,他藏匿在沈宅不远处的一所宅院的屋顶上,几名手下分散在近处。他看着天色,只等子时到来。
夜色很深了,附近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远处有家犬的叫声。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
付兴桂心下一惊。后面的人绝不是手下,手下没有脚步声微不可闻的好身手。
“谁?”他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右手则握紧了匕首。身后的人答道:
“唐修衡。”
“唐、唐侯爷?”付兴桂挂上笑容,转身看去。
唐修衡站在他半步之外,神色冷漠,“夜间风大,随我去沈宅喝杯热茶。”
付兴桂明知对方已经清楚自己的意图,还是要硬着头皮装糊涂,“不知侯爷有何见教?”
“方才摸骨牌,算不出今日是不是杀人的日子。”唐修衡转身走向房檐,步履宛若闲庭信步,高大挺拔的身形此刻如棉花一般的轻,脚步声无声无息,“这件事,问你最合适。”
第57章更新(万更)
57
沈宅。
东面三间耳房是沈笑山的小书房。
唐修衡与付兴桂一先一后进到室内。
灯光下,沈笑山坐在书案前,凝神阅读一本琴谱。穿着一袭道袍,面如冠玉,眉宇昳丽,透着雅士才有的淡泊疏朗。
付兴桂已在暗中见过这人几次,每一次的感触都相同:总会怀疑这个人是假冒的沈笑山,因为从对方身上,找不到哪怕一丝丝商贾该有的精明市侩。
室内东侧有个小炉子,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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