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这是干什么呀?”翔推着母亲,回头示意儿子快跑。但是安末被哥哥拉着,还是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这条野狗从哪儿来的?你们还往被窝里藏,它身上有多少病菌知不知道?它……”
“是爸爸捡来的!”安末说,他倒不是推卸责任,只是实事求是地回答n_ain_ai的第一个问题。
婆婆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怒火开始转移到这一边:“沈郁翔!你是不是疯了?你问过我同意吗?你干嘛捡条野狗回来,你是专门跟我作对的吗?”
翔放下胳膊,神色冷下来:“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征求你同意?”
“你的家?要是没有我,你会有这个家?你自己说,你凭什么有家有儿子,是谁给你组成的家?”婆婆冷笑着。
翔注视着母亲,眼里浮起怒色。本来只想看这一家老少的热闹,战况扩大,宝心不得不上前挡在母子中间:“妈妈,先别生气……”
“不关你的事。”翔直接拨开她,正视母亲:“是,一切都是你给的。如果你愿意收回就随时收回,我不需要。你干涉我的人生一次又一次,你问过我同意了吗?”
“我干涉你的人生?还一次又一次?要不是你不走正路我会干涉吗?再说你哪次听我的了?”
“我怎么不走正路了?是你非要别人都按照你的期望生活……”
战争已经完全演变成了另一种,再说下去会有无辜的人受伤害,除了宝心之外——刚刚翔所说的“不关你事”已经很伤她了,虽然这是事实,在这个家里,她始终只是个外人。被误伤的女人撤出了战局,趁着母子两对峙,宝心把儿子和小狗引到浴室,打开水龙头给小狗洗澡。小孩子的注意力无法持续很久,很快就从和n_ain_ai的冲突中转移到了洗狗上。在四ji-an的水花和儿子的嬉闹声中,宝心隐约还能听到走廊里的母子仍在大吵。
一般狗是不喜欢洗澡的,这条小土狗倒是很乖,老老实实地站着任两个孩子揉搓。冲涮完毕,宝心细致地给它吹干了毛发,小土狗摇着尾巴,圆眼睛睁得很大,神采奕奕。这时走廊里已经鸦雀无声了。宝心推开浴室门,把孩子和狗都放了出去,又把浴室内打扫干净,才慢慢下楼走向厨房。
窗外响起车声,翔已经跑了。婆婆推开窗子,声嘶力竭地喊:“你给我回来把脸洗了!”她年轻时曾经唱过歌剧的,这一嗓子的穿透力很强,不仅翔能听见,恐怕隔壁小区的邻居都会知道翔没洗脸就出门了。宝心觉得很想笑。
婆婆立在c,ao作台前背对着她,刚刚那一句耗费了她所有心力。她手上仍然在做着孩子们的早饭,可是双肩在颤抖。
宝心拎起小桶纯净水说:“妈妈,我去泡茶,你要不要来。”
婆婆不回答,宝心静静等了两分钟,就转身上楼去了。
在这个家里,除了公用的客厅,各人有各人的领域。一楼朝阳的大书房是翔的,顶层的阁楼是孩子们的游戏区,厨房属于婆婆,二层这间朝西的小房间是宝心的。房子的公共区域都是婆婆在打扫,还有孩子们的卧室,其他的几间房是各人自己打扫。宝心和翔都不是擅长整理的人,房间里经常很乱。婆婆每次见了都觉得受不了,但因为儿子强烈抗议她进自己的卧室,逐年下来也学会了视而不见。
房子是从前婆婆早就买好的旧洋房,一直留着给翔结婚用。终于到了结婚的时候,宝心在房子里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挑了好久,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给婆婆,算是买下自己这一间屋子,当然她拿出的钱远远不够市场价。婆婆挺生气,她无法认可这种在自己家买空间的做法。对于这个儿媳,她有万般不满,同时也有万般满意。不过翔倒是很愉快地收下了钱,揣进自己的钱包里。这房间朝西向是一面稍稍倾斜的大玻璃窗,采光很好,窗外有一个小小的露台,可以放张二人圆桌。在晴天傍晚的时候,有大片火烧云映在玻璃窗上,宁静平和。
宝心翻出小电磁炉,把水倒进厚重的茶壶里烧开,用开水烫好茶具,拿小茶壶煮上了生普洱。电流声嗡嗡作响,宝心盯着茶壶发呆。
婆婆出身大家闺秀,年轻时也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吃过苦,算是见过大世面,比较淡定的女人。据宝心所知,婆婆这辈子就这样爆发过两次,今天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她没赶上,旁观者是阿河。他说,当时真的很吓人。看了今天的场面,她觉得很同情阿河,至少惹婆婆发火的原因不是自己。
茶烧好了,壶嘴呜呜吹着白气。宝心关掉电源,听到敲门声。婆婆端着点心走进来,看看满屋狼藉皱眉。
“不是说了不能清晨空腹喝茶吗?”
宝心一笑,伸手从盘子里捏块点心吃了一口:“这就不是空腹了吧。”两人在窗前的榻上坐下,宝心倒好两杯茶,看着楼下的孩子们和小狗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追逐嬉笑。
婆婆叹道:“安末,和他爸爸一个死样。”难得她这样愤愤地抱怨,宝心却笑不出来。
良久,她才轻轻应道:“随他们去吧。”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有时候我真庆幸他快要死了。”婆婆突然说。
“潘小姐,您好坏。”
婆婆不理会她的调侃,继续说:“我真希望他死了之后一切能回到正轨,你们俩能好好的。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受的苦都没有你多。”
“我不苦。”宝心笑道。
“你苦不苦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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