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终于觉得不对劲,顾不得主子的命令,闯进来。
姜艳半跪的背影很僵硬,风过回廊,房里灯火明灭,人影跃跃。
见着地上泅开的血迹,估计驸马爷该淌凉了,都慌了神,仗着人多,一哄而上,中间有人大声提醒“抓活的,要交差啊!”
公主驸马向来恩爱,驸马爷在他们手上出了问题,这得是多大的罪……
姜艳本没想反抗,只是有刀刃砍到颈上又故意偏开,贴肉削,很痛,顺势低头塌腰,拽起地上温凉的尸体横出挡刀。
钟晏亭脖颈上开的口子在侧面,汩汩血流都淌进侧边衣服里,尸首乍一看很干净,眉眼虚张着,宛然如生,几柄刀收势不及砍到尸首上,都吓得不行。
有脑子的终于反应过来,撒开手脚去抓她。
密密麻麻的手叫她一阵恶心,她讨厌这个,上次是这样,这次她不想了。
先是有人腕上一麻,长刀如虹,在场有五人几乎同时发出惨叫,眨眼间,她借刀削下了五只手掌,漆黑的眉眼从尸首的脖颈后冷冷地看出来,双唇开合,低哑的声音出来,仿佛是个咒语:“厉鬼索命,人不要多管闲事。”
借着众人一晃神,伸手一按钟晏亭,在他肩头借力,翻身上跃,钟晏亭的尸首往后仰倒,众人抢尸首的间隙,晃步出逃。
姜二小姐的轻功很好,出奇地好,不是单纯的身姿轻灵那种好,是身法奇诡,身姿利落那种好,能在任何拦路者出现之前有神一样的直觉,把人晃过去,想让你看不见,就能看不见,效果上倒是占了个“穿墙破壁”的“鬼”字。
***
童远没在姜家人里看见姜艳,心下一宽。然而,很快就收到了驸马爷遇刺身亡的消息,想到驸马平日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他有些不放心。
被驸马派出来找公主的公主府精锐们都很受震撼。当时李观平也在,下意识就去看童远,童远二话不说,起身去找公主:“这事有蹊跷,先找到大姐再说。”
天色微亮,这很不好,意味着公主外出不归满一夜了。
清晨的粪车带着一路新鲜的粪往城北去,童远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跟上了,期间甚至铲地探头悄悄查探几辆粪车的车底,后来又觉得无理,姑娘家再怎么不将就也不至于扒粪车。
公主府的精锐们见四殿下牵头,便也拨出一波跟着他。
一众人等不知不觉就到了城北乱葬岗。
童远站在窄小的路边没动。两边坟头起起伏伏,有的坟头土薄,棺木腐朽破败,露出地面,里面内容暴露在天光下,失了体面。
一众人等也就跟着这位爷不言语地站着,有乌鸦嘎嘎飞过,落下一串实在地提醒,这地方不祥。
就在那侍卫小头目张张嘴要说话时,童远突然抬手,止住他:“你听到了吗?”
“?爷,属下没听见。”
童远没搭腔,径自抬脚走了上去,众人跟上,小心地避开起伏堆叠的坟包,很快,大家都听到了。
晨光熹微里,那是一个女声,时有时无,断断续续,颤颤悠悠,空寂寂地还有些戏谑,她在唱曲儿——
三天未吃阳间饭,七天登上望乡台。
……
……
前头露着青丝发,后头露着绣花鞋。
南来的乌鸦鹐了奴的眼,
北来的饿狗掏了奴的怀。
一个说“掩上几把土吧”,
另一个说“人家交代的清楚,
咱们是只管抬不管埋”。
……
晨起的太阳照着一只高高的坟包。她脚边有一堆灰烬,还在冒烟,怀里抱着一团衣服,冻的瑟瑟发抖也不穿,瘦伶伶地缩在稀薄的阳光里,哪都不看,只盯着眼前二尺远的地方发呆,有一搭没一搭地唱曲儿,有时会停下,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着太阳地里袅袅上升的青烟,她认为这是太阳升起,没来得及躲进棺材的魂魄。
直到童远站到她对面,阴影投到她身上,挡了光。
她有些迟疑地抬头看他,探询的目光抬上去,再抬上去,接上他的眼睛,忽然笑了:“童远,他们阴间好像不要我。”
她的脸上,一道宽宽的血迹,从额角顺着脸颊和头发一路下来,最后没入耳际,衬着她清澈的神色,像一种别致的妆容,危险得楚楚可怜。
童远没出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情不自禁地攥了攥拳。
她不看他了,低下头拿个柴木棍棍在地上随意划拉。
没人说话,良久,童远问她:“为什么没走。”
“我也不知道,阴间不要我,我不知道怎么走。”她还是说阴间不收她。
“你打算怎么办?”童远不想再问她出城的事儿了,估计当时就不见得放在心上。
姜艳低头想了好久好久,像是终于拿定了主意,仰脸看他:“我杀了你们的驸马爷,杀人偿命,你拉我去见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头露着青丝发,后头露着绣花鞋。
南来的乌鸦鹐了奴的眼,
北来的饿狗掏了奴的怀。
一个说“掩上几把土吧”,
另一个说“人家交代的清楚,
咱们是只管抬不管埋”。
……
——《状元媒》叶广芩
最初是从这里看来的,后来查了查是《妓|女告状》的词儿,唱起来有点改动。
第26章第二十六章入狱
杀人偿命,抓去见官。
这时候说这些人间规矩,是因为她忽然决定要做人了?
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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