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问了他很多问题,他那时只是个懵懂天真的少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等到他浑浑噩噩地出了那间华丽房间,重新站在阳光下时,他却被几个神人强行带走了。
他反抗,挣扎,不服输,狰狞的异色眼瞳中带着年轻的火气,但他毕竟还是年少,不明白j-i,ng于这方面的神人会有多少方法来折磨他,他们用侍女的命吊着他,告诉他学会多少东西之后就能回去见她一面,而他无可奈何,只能压抑着拼命学。
他学习忍耐的限度,学习杀人的技巧,学习那些神人的武技,与他在一起上课的还有其他神人少年。平日里,他们各自拉帮结派,但是只要他一出现,他们立即就能将矛头调转向他,他们肆意嘲笑他是贱种,母亲是天生的灾星,他是没用的废物,而他是不能与他们起争执的,因为只要他露出一个反抗的眼神,老师的教鞭马上就要挥到他的背上,将他打得皮开r_ou_绽。
于是他不光学会了夹着尾巴,他还学会了在任何情况下都带着足够温和的笑容。
他终归是狼的儿子,无论是技巧还是力量,他都进步得很快,当再一次艰难的考核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向老师提出要求,想见侍女一面。
“好啊,”他听见老师毫不犹豫地答应他,“那你就去见吧。”
他欣喜若狂,在老师的监视下重新回到了那间他住了许多年的破旧房屋,但当他呼喊着侍女的名字,急不可待地推开房门后,他却愣住了。
侍女孱弱的身体倒在地上,嘴唇干裂,泛出不正常的乌青,她浑浊的双眼半合,犹如一尾瘫在岸上的白鱼,空气中亦弥漫着一股腐臭的腥味。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甚至没有一个人来给她收尸。
“你要做主人手里的一把刀,”老师冷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而刀是不能有任何倚仗的。”
他只是沉默,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替侍女整理好遗容,看着她的尸体被侍卫拖走。他变得寡言而决然,将满腔狠毒压在不动声色的外表之下,甚至那些神人少年让他跪在地下学狗叫,他也依言照做,只是在站起来时云淡风轻地拍拍裤子上的尘土。他越发勤勉好学,那些以往觉得残忍而不使用的杀人手法,他也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他不过是一个眼角眉梢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青年,手上却已经沾染了无数擦不干净的血渍。
他为厌火国的城主抹消政敌,为空桑城中的贵族捕猎妖兽,为位高权重的大人们清理不听话的奴隶,他什么都杀,什么都做,空桑城内带妖族血统的奴隶都要在身上烙一个象征卑贱的印记,唯有他让城主犹豫了片刻,最后亲手将他招来,询问他的意见。
“就烙在属下的脸上吧,”他微笑着,“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属下是什么身份了。”
城主大笑三声,连连夸赞他的忠诚。
一个烙印就此烫在他的眼下,每年加深一次,成了他脸上一朵丑陋盛开的花。
后来一次任务,他们负责进入山林,为空桑的贵客驱赶野兽以供其打猎玩乐,不料那次却出了不小的意外,连同老师在内的上百个学成的神人暗卫全部死在了深山中,躯干脸庞都不知被什么猛兽噬咬得残缺不全、金仙难救,唯有他一人捂着伤口从其中逃出,捡回了一条命。
三个城主皆是惊怒,命人将他轮番拷打数个日夜,他也只是咬牙轻笑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山中确实有强大的妖兽出没,而自己一直在外围当值,因此逃过一劫。
最后是他体内的神人血脉救了他,下令行刑的人总还能想起他是上一任厌火国城主的儿子,不好就这样搞死,只得把他放回。他回去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再出现在厌火国城主面前时,他已经戴上了沉重的铜面,直言自己要代替他的老师,重新替城主培养一批手下。
于是他挑出那些混着神人血统的狼族奴隶,建立了狼骑军,成为空桑城中神人轻蔑,奴隶仇视的臭名昭著的爪牙。
上百年的漫长时光,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母亲可以依靠。他的父亲掠夺强迫了他的母亲,他以为她本该是恨着她的孩子的。
“那个传送阵……是你母亲留给你最后的礼物,也是她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老首领泪流不止,自怀中掏出一颗碎裂的狼牙,“她告诉我她会从西方回家,不要让族人去找她……我一直在等她……”
老首领将狼牙捂在心口,终于嚎啕痛哭起来:“郎云儿啊……我的白云朵啊!你骗阿爸骗得好苦……你骗阿爸骗得好苦……”
郎卿咬紧牙关,指甲陷入血r_ou_,他不肯向下看,也不肯偏过头去,那一滴泪水便从热气蓄积的眼眶里固执下坠,淌过可怖扭曲的疤痕,一路坠落到脚下黝黑的暗影中去了。
苏雪禅轻声道:“我们先出去吧。”
苏惜惜在转身之前,看了一眼郎卿凝如磐石的脊背。
“怎么办呢,”她道,“郎卿也是可怜人呀。”
苏纤纤气哼哼道:“呸呸呸!郎卿郎卿,天天都是郎卿!”
眼见两个小东西又要像小时候那样掐起来,苏雪禅不由叹息道:“好了,别吵架,等他出来后,让我们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吧。”
“要回青丘吗?”苏惜惜立即扒住苏雪禅的袖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还不行呢,”苏雪禅摸摸她的头,“母亲特意叮嘱我,现在不能带你们回青丘。”
喜欢落菩提请大家收藏:(m.pbtxt.win),平板电子书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