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灏并没有醉透,摇晃着站起身,他还能领着希灵往外走。及至钻进汽车里,他无端的嘿嘿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发动了汽车。
“上哪儿去?”他硬着舌头问希灵:“上、上西山是吧?”
希灵坐在阴影之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对,去西山。”
白子灏深以为然的点头:“那得往城外走。去西山好,咱们过去住几天……一年多没去了……”
汽车东摇西晃的上了马路,呼啸着开向城外。车窗外闪过缤纷灯光,有灯的地方才有人,等到灯火稀疏了,人也稀疏了。
最后,天上只剩一轮明月了,地上也只剩汽车内的白子灏和希灵了。
希灵一眼不眨,一直在凝视着窗外的夜色风景。忽然大喊了一声“停”,她让白子灏下意识的一脚踩了刹车。
“怎、怎么啦?”白子灏扭头问她。
希灵转过脸,看他朦胧的眼睛。短暂的对视之后,白子灏把两条胳膊横撂在方向盘上,然后一头扑下去,把脸埋进了臂弯中。
希灵试探着推了他一把:“哎!子灏?”
回应她的,是白子灏的一串小呼噜。
希灵看着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推门下了汽车。
绕过汽车打开车门,她一脚踩上车门踏板,开始使出吃奶的力气推搡白子灏。白子灏太重了,她又是太弱了,幸好晚上她是吃饱喝足了的,有体力打持久战。把白子灏从驾驶座推到了副驾驶座,她又将对方那两条长腿抬起来,一并搭上了座椅靠背。白子灏成了大头朝下的姿势,然而睡得依然香甜。希灵来不及休息,直接上车坐上了驾驶座。
抬手握住了方向盘,她凭着自己有限的一点驾驶知识,颤颤巍巍的发动了汽车。一打方向盘调转了车头,她驶上崎岖的来路——她记得,方才汽车曾经经过一座陡峭的小土坡。
天黑透了,荒野不比城市,早已没了行人。一点一点的把汽车开到了那座小山坡顶,希灵停了汽车推开车门,跳下去走到车前,俯身向山下看了看。山下黑沉沉的,高是够高,山下还有隐隐的水声,想必是有河流经过。
这个地方,是希灵所满意的。
于是转身钻回车内,她没关车门,重新发动了汽车。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她在马达轰鸣声中纵身一跃,大叫一声扑到了车外的草地上。
与此同时,汽车如同炮弹一般直飞向前、落地、翻滚。巨响与火光之后,汽车在山脚河流中砸出了一朵巨大的水花。
希灵趴伏在草地中,手肘和膝盖都是剧痛,下巴蹭过石子,也带了伤。倒吸一口冷气屏住了,她发疟疾一样的颤抖,瞪着山脚熄灭了的火花与水花不能动。
报仇了!
黑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更黑的夜,她从鼻子里挤出高昂单调的一声笑。牙齿磕破了舌头,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用手背狠而慢的一蹭鲜血,她蹭得自己嘴唇变形,口红漫过了嘴角,成了小丑的样子。
正在此时,远方隐隐响起了杂乱的人声。希灵猛然回头,看到极远极远的地面上,亮起了几盏星火。
脸色一变,她站起身弯了腰,开始试探着向山下小跑。这篇山坡比她想象得更陡,跑了没有几步,她便重心不稳的仆倒在地,一路骨碌碌的滚了下去。赤裸的膝盖砸进河滩泥水里,她连滚带爬的重站起来,趟着冷水跑到了汽车旁。
汽车成了个仰面朝天的模样,车门已经没了。她钻进车里,摸到了白子灏的一只手。顺着那只手往上走,她又摸到了白子灏的头。那头沉重而没生气,可是手指摁住颈侧,她还能感觉到微弱的脉搏。
抓头发揪衣领,她拼命的把那个脑袋拽了出来。把那个脑袋向下压了压,她想把他的口鼻压进水中,然而白子灏的胸膛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垫高了,除非她敲碎他的骨头,否则他低下头,河水至多只能没过他的鼻子。
于是希灵松了手,转而要去摸石头。小鹅卵石是没有用的,她要找的是沉重的尖石,可未等她将一块石头高举起来,山顶已经有人大呼小叫的冲了下来。
于是希灵立刻丢下石头,跌坐在了水中。
第50章杀机(三)
远方跑过来的救兵,是城外军营里的巡逻队。
巡逻队由丘八构成,本不是个乐于助人的群体,然而最近城里城外都不是很太平,所以巡逻队直奔火光和巨响而来,还以为是有人在山底下引爆了炸弹。
结果走到山顶上向下一瞧,他们全傻了眼。
希灵大声哭叫着,被一名士兵从河里抱了上来,她的脸上手上全是血水和泥水,乍一看很可以吓人一跳。一边哭一边斜睨着河中情形,她看见三四名士兵围成一圈,正在试着抬起汽车,好让同伴把车内的白子灏拽出来。不能说人家不卖力气,号子喊了一遍又一遍,他们是诚心实意的想把那铁疙瘩抬起个分毫。
然而铁疙瘩始终不动——不但不动,还有了继续往那泥涂里深陷的征兆。于是拽人的士兵不耐烦了,摸索着将双手托到了白子灏的腋下,他没头没脑的使劲往外一扯。
在同伴的惊呼声中,他扯出了大半个白子灏。
真的是大半个,也只剩了大半个。
凌晨时分,大帅府亮了电灯。
三姨太太和老管家披衣下地,心里都发着牢骚,恨家里这个大少爷不安份,天还没亮就开始折腾人——医院打过来的电话里,对方没把话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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