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养健在老房子里多耽搁了一阵子,直到哄着玉恒上床睡了,他才乘坐汽车回了家。这一次回家。他的脸上带了点笑模样,春美一眼就看出来了,便也笑嘻嘻的走到他面前说这说那。春美近来虽是丑了些许,但依然打扮着,并没有自暴自弃,看着比平常的少妇还是要美丽一些。何养健洗了澡换了睡衣,盯着太太鼓溜溜的肚子,又慢悠悠的喝了小半杯白兰地,忽然觉出了幸福。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幸福过了。是希灵给他带来了幸福,她越凄惨,他越幸福。
何养健连着幸福了好几天,末了就听说希灵的病似乎是好了些,又不安分了。
希灵知道何养健在监视着自己,但是监视到了什么程度,她是真不知道。她又给叶东卿发去了电报——叶东卿是她的朋友中最有势力的一位,真到了有难的时候,她第一个就要想到她。
然而叶东卿的回电来得很快——她此刻不在奉天,在吉林老家。如果希灵到了奉天无处落脚的话,可以直接到叶府寻求庇护。除此之外,她目前也无能为力了。
希灵接着这封电报,有些傻眼,不知道叶东卿是真不在家还是假意推脱。不过不管怎么样,叶东卿是不能够救她出去了,她接下来还找谁去?对了,还有一个小桐。
但希灵现在也真是没脸去找小桐。当初小桐一路给她卖了多少力气?而她又是怎么把小桐甩了的?
旁人现在也都了解了她的情形,据她碰壁的经验来看,凡是有点力量的人,现在对她都是避之惟恐不及——本来和她也没什么交情,原来巴结她,也无非是看在陆克渊的面子上。
就这样,希灵忽然发现自己走到了绝路。
甚至她带出来的存折都作废了,因为她在银行的资产已被冻结,她此刻能在这暖屋子里躺着,不必去冷大牢里蹲着,已经是万幸——也是因为她在大牢里无所作为,满足不了何养健那看好戏的yù_wàng。
然后这一天早上,她在梦中朦朦胧胧的听见了依稀的爆竹声响,糊里糊涂的坐起身醒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来:过年了!
过年和如今的她之间,已经没了什么关系,除了小贩子们都不再出来,让她没地方买馒头和热水,只好在家里饿了一天。她是有口饭就能活的人,饭量不比一只猫更大,买着吃比自己开伙更划算。如此到了晚上,她在爆竹声中缩在棉被里,不由自主的要想心事,左一想想到了陆克渊,她不敢想,右一想想到了小桐,她没脸想。把这两个人从心里推开,何养健却又闯了进来。她没法子了,想要蒙头睡觉,可是夜里断断续续的做梦,又总能梦见容秀和白子灏,依然是睡不安稳。
凌晨时分,她睁了眼睛,兜兜转转的,心思还是回到了陆克渊身上。
她想:他现在干什么呢?和谁在一起呢?
希灵不知道,陆克渊此刻,正身在南下的火车上。
他是从医院出来,直奔的火车站。在这之前他九死一生,险些交待了一条性命。伤口感染得太严重了,而且怎么用药也不见好转,金婉心甚至悄悄的给他预备了寿衣,不是真打算给他穿,是要“冲一冲”。
万幸,伤情终于还是又控制了住。这一天傍晚,陆克渊从高烧之中醒了过来,看着守在床边的金婉心,他一言不发。
金婉心几乎是跪在了床前,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小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带你离开这里了。我不能让你死,我要给你几天好日子过。”
陆克渊像没听懂似的,重新又闭了眼睛。
金婉心不再征求他的意见了,使尽了浑身解数,她把陆克渊连同陆克渊的床与药,一并搬运上了火车包厢里。火车沿着津浦路南下,轰隆隆的奔着上海去了。
第211章另一种生活(一)
陆克渊的病与走,希灵一点也不知情,她只知道陆克渊像是在天津卫忽然消失了,一点影子和气味都没有留,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于是她就想,终究还是他坏,他比自己坏。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她和他夫妻一场,还不知道他是个坏人吗?
出不了天津卫,也找不到新的活路,希灵忽然间没了主意和道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点也不知道。钱是花一个少一个,尽管她除了房租之外,其余方面的花销都很有限。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那贫血瘦削的身体非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不是今天发烧,就是明天头疼,但她苟延残喘的很能熬,从除夕熬到初一,从初一熬到十五,一个人在屋子里从早到晚的躺,她只想着自己不能死在这屋子里头,要是这么死了,可就太冤了。
正月十五一过,希灵给自己换了行头。先前那些好衣裳被她送进了当铺里去,当来的钱除了置办一身更实惠的厚衣裳之外。还能余下一些。长而乱的卷发也被她剪短了,生存要紧,她一切都以实用为标准,已经顾不得美不美。幸而当初房租交得足,目前她还有这么一个温暖坚固的安身之处。
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苦思冥想,想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出来。结果就在这时,何养健抱着玉恒又来了。
何养健没有空手进门,给她拎来了一盒子点心,又对她说了一句:“表妹,过年好。”
希灵抬眼看着他,知道他这是又来看戏来了。
何养健的确是以着看戏的眼光看着希灵,希灵的皮肤薄。玉恒上次在她脸上抓了一把,血痂直到现在还没掉干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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