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不想再见她,她也能理解。
就算他们所有人都不怪她,她在心底也是会永远责怪自己的。
所以,永远不能原谅大宣的暴君,永远不能!
“啊……啊……”明烟放声嘶吼,那胸中难以压制的怒意,在榠王的一直不醒中,化为冲天的戾气。为什么她还要如此搏命,去救这个暴君的弟弟?
漫天而起的烟花,夺目而绚丽,映亮了不远处的一方天际。燃放烟花的声音,远远喧闹的声音,那些肆无忌惮快乐着的声音,轻而易举就压过了明烟悲愤的吼声。
或许,人们都是善忘的。给别人制造过灭顶的痛苦,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忘掉?欢歌笑语总能取代那些生离死别是吗?这便是帝都令人绝望的人心。
忍不住汹涌的眼泪奔出眼眶,滴滴答答落在她的手背上。如果以杀止杀便能报复这个残酷的帝都,那该有多好。
从刚刚一直到眼下为止,她都想松开手,让榠王就此掉入地狱。她甚至有些期待,那些此刻还在醉生梦死的人们,在知道他们大声笑闹的那一刻,榠王已经默默死在了地下粮仓中,最后到底都会是个什么神情?
会不会和她当年一样心痛。
她用力闭上眼,更多的眼泪涌出来,淋漓而下。但,她不能变成和他们一样残忍无情的人,因为他们不配。
“不要死……活过来……”刚刚的纵力嘶吼,让明烟的嗓子已经暗哑。她满面是泪,一边念着,一边从漫天烟花中收回凝视的眼眸,低头看向她一直紧紧抓住的榠王,却见一双被漫天璀璨的照影,映衬成琉璃色的眼眸,正在静静瞅着她。
琉璃色很美,但那种颜色的眸子,却是极冷的。
她永远记得那一刻榠王李贺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复杂到她即使刻意遗忘,还是每每便能轻易回想起来。
他们彼此凝视,都没说话。明烟的眼泪依旧慢慢淌下,溅在手背上,再迸弹到榠王的脸上。头顶的烟花依旧绚烂个没完,衬着泪眼相望的两个人,张扬得可笑。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明烟也不记得到底是多久。
李贺气息微弱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死的,我会……好好活着。”
那一瞬,明烟觉得李贺看向她的眼神,很是温柔。和那被烟花之艳映照成琉璃色的凉薄眼眸,很是不配。
明烟看向宁徽,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意,“榠王最后被救,你猜到底有多少人真心为他高兴?”
宁徽看着她那笑意,微微蹙眉,“是程郢最先找到了你们?”他问完后顿了顿,“你把救榠王的功劳,拱手让给了他?”
明烟没有说话,她暗暗在想,救了李贺,真的算是一件功劳吗?即使算是,稀罕的也是程郢那种人,她是半点不感兴趣的,甚至在那个粮仓呆久了,她会感到更加后悔,后悔自己救了那个人。
明烟喃喃自语,“你说,如果他没有被救,又会有多少人真心为他难过?”
宁徽见她失神又失落的样子,微微叹口气,探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他,“我不知道,明烟。我只知道你救了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去救的,你都成功打动了他。”
明烟慢慢凝视住他,“你在说什么?”
宁徽缓缓道:“你想要赢,一定要先知道你对手的弱点,不然晚上即使你在玉华楼见到了他,你也问不出,你想知道的东西。”
明烟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她顿了顿,神色古怪,“你不会想要我利用榠王对我的好感,让我……色.诱他吧?”
宁徽抿唇,“你想什么呢?”你愿意我也舍不得啊,真是笨蛋!
“不是吗?”明烟微感困惑,“那你什么意思?”
宁徽琢磨了一下,才道:“你救了榠王的时候,他的手臂上有东西吗?”
“什么东西?”问完,明烟又立刻意识到,“你是说榠王身上那个九功宴座次的刺字吗?”
见宁徽点头,明烟微微蹙眉,随后摇头,“我不知道。”
当时,真是和死神赛跑,须臾都不敢含糊。榠王终于醒来,不知为何在当时的明烟看来,是一件很值得兴奋的事情。
她一下子就哭不出来了,她甚至觉得在这样一个敌人面前,被他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就窥视的哭泣,是很折自尊的一件事情。
最讨厌的便是,他竟是如此鸹躁。
“你流汗了。”榠王说这话时,因为气弱,而分外声小。
但彼时烟火已经落幕,四周万籁俱寂,在这压抑的地下粮仓中,似乎能听进耳中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了。
明烟咬紧牙关,只觉得汗如雨下,手臂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她狠狠瞪着李贺。
她当然会流汗啊,面前这个尊贵的王爷真是死沉死沉的,再不来人救他们,她就直接给他扔进米堆中,当养料。
还和她一直说话,是有病吗?她辛苦提着这口气,憋得脸都红了,就怕这口气泄了,那最后的一丝力气便也没有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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