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多。皇后于大婚上出现意外,明面上丢脸的是皇后、是陆家,但是究其实,是整个皇族的脸面、朝廷的颜面。萧南并不认为太后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但是一时间,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毕竟,太后是最后的受益者,不是么。
十七郎瞧着他的表情,轻吐了口气,看来事情真不是他干的。心情略略好转,说道:“你不信天谴,但是咱们那位陛下,却是信了。”
“哦?”
“你告退之后,陛下就召了承恩公进宫,没多久,又召钦天监,钦天监老秦唬得脸都白了。”十七郎想起钦天监的脸色,伸手做了个鬼脸:“唔,就这样!”
他年轻俊俏,就是鬼脸,也不难看。但是如果换成钦天监老秦那张蛛网一样的老脸,萧南忍不住笑:“别这样,老秦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十七郎笑嘻嘻接口:“我都怕他出事,撺掇了阿秀给陛下送浆水——”
“阿秀?”萧南似笑非笑瞟他一眼。
十七郎摸摸鼻子,他素来脸皮厚,也不在意萧南打趣,正色道:“自然是阿秀,别人哪敢去触这个霉头。阿秀送浆水进去,看见老秦就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说:“臣、臣……臣不敢妄加揣测——””
他学老秦颤巍巍的口音。萧南的书房不小,但是终究不似乾安殿阴森:“你猜陛下怎么说?”
“朕恕你无罪。”萧南一笑。
十七郎多少有些诧异:“你倒猜得准。”如果换做嘉敏或者贺兰初袖,就不会意外。萧南揣摩皇帝与太后,不是一朝一夕,他能猜中皇帝怎么想,怎么说,有什么奇怪。
对十七郎的诧异,萧南多少有些得意。在他看来,皇帝会说这个话,无非是以为,钦天监会如他一般,硬生生把凶兆拗成祥瑞报上来。
“老秦怎么说?”他问。
萧南一向不解释,十七郎虽然心里郁闷,片刻也就抛开了,说道:“说起来我也佩服,老秦这么个胆小如鼠的货,明知道那位忌讳,这一次,竟是赤胆忠心说了真话,他说:“那是谶——””
谶语这种东西,几千年了,没有断绝过。
周朝时曾有童谣,唱说“檿弧箕服,实亡周国”——卖桑木作的弓箭的人,日后会灭亡周国。一对卖桑木弓箭的夫妇因此逃亡褒国,在逃亡的路上,他们捡到了一个女婴,就是后来的褒姒。
烽火戏诸侯,千金买一笑,西周亡于此,之后,就是春秋了。
然后始皇。
据说秦始皇曾得天书,书上说“亡秦者胡也”,这五个字,让秦始皇使大将蒙恬拓边,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但是始皇万万没有想到,他一手创立的帝国,并非亡于胡人,而亡于他的儿子,秦二世胡亥。
再后来新莽篡汉,天下未乱之前,就曾有谶语,说“刘秀为天子”,这句话曾令三公之一的刘歆为了应谶,更名刘秀,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光武帝脱口说:“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刘秀就不是我呢?”
一语成谶。
因为这个缘故,谶纬在后来的两百年里成为显学。无数人研究它,以它为准则判断天下的命运。三国时候袁术就信了“代汉者当涂高”这句谶语,在汉末的群雄角逐中率先称帝,而最终众叛亲离。他赌错了天命。
所以老秦这句话出口,皇帝勃然变色,没等他第二句话,当头一脚,就把他踹到在地。
萧南:……
十七郎也拿眼睛揶揄他:你教的好学生。
萧南苦笑,君有君仪,臣有臣礼,皇帝这样作为,多少是辜负了他的教导。正要再问后续,忽然神色一动,提声问:“阿雪?”
——十七郎来访的时候,除了苏仲雪,其他人不会靠近。
门外并没有人,萧南弯腰,拾起一支签。
皇帝震怒,承恩公陆俭反而沉得住气,出声问钦天监:“谶意如何?”——那谶语上说了什么呀?
其实皇帝也想问。
萧南给了他下台的台阶,能够完美地解释给天下人听,但是他骗不了自己,他不信这件事是人力可以达成。那应该是天命,而钦天监就要在他面前揭开这个不祥的天命!
有些话,有些事,不说出口,不到眼前来,就还可以假装糊涂,假装不知道,直到它被**裸地戳穿。
而陆俭作为陆家的当事人,辗转整夜,如果不是慑于天威,昨晚他就上钦天监的府邸拜访了。
但是这句话,他敢问出口,老秦却不敢答,他低垂着头,用余光打量皇帝的脸色。
“说!”皇帝粗声说了一个字。
“是……谥。”老秦低声说。这一次,没有发抖。他是豁出去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皇帝大婚上发生这样的意外,别人躲得过,作为测卜吉凶的钦天监,他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殿下谥厉。”
皇帝眼前一黑——历朝历代,为人君者一生的功绩,最后都会归结到谥号上,留名青史。皇后从皇帝谥,也就是说,如果皇后的谥号为厉,没有意外的话,皇帝的谥号里,必然也有这个厉字。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
“厉”不是一个吉祥的字,作为谥号,格外的不吉祥。上一个谥号为厉的君主是周厉王姬胡,他为后世贡献了一个词叫“道路以目”——因为贪婪和暴政引发民愤,被逐出皇宫,死在彘地。
萧南听到这里,拊掌笑道:“是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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