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失笑。
七娘只默然听着,笑容一直都在,偏生就看不出有多少喜气。大约是忐忑吧,毕竟没见过几面的人,日后要一生一世,生死与共。即便以望族女子的教养,也终究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娘子啊。
搜肠刮肚想找点什么话说,七娘又幽幽说道:“我听说金谷园里,有过一个叫绿珠的歌姬,姿容绝世。”
嘉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石崇因绿珠而获罪,绿珠堕楼而死,真是太不吉利了。嘉敏目瞪口呆之际,七娘莞尔一笑:“吓到三娘子了。”
嘉敏:……
七娘又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曾经收留过一个老妪,很老很老了,皱纹爬在脸上,就和蜘蛛网一样,但是身段还轻盈苗条。她说她曾经是金谷园中人,曾经师从绿珠——三娘子,你会吹笛么?”
嘉敏到:“会的……只是吹不好。”
七娘的手从宽袖下伸手出来,张开,手心里一段短笛,竟是黄金所制,放在嘉敏掌心,沁凉。
七娘说:“三娘子,可不可以请你为我吹一段《子衿》?”
第98章子衿
《子衿》是《诗经》国风中名篇,说的是女子倾慕心上人。嘉敏前世,也曾绣了“青青子衿”四个字在云帕上,希冀能够送到萧南手里……她和萧南是没有这个福气了,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总还是件喜气的事。
嘉敏于是一口应下,只笑道:“我吹得不好,姐姐莫要见怪。”
这时候时近黄昏,天色凄清。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金声清锐,穿破暮霭重重。
变故在间不容发之间发生,嘉敏最后一个音符还没有散去,就觉眼前一花,一根长鞭卷进来,然后七娘就飞了出去。
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谁也没有出声,谁都没有动……所有人都傻了——大约开天辟地以来,也没有人想过会出这样的意外——崔家小娘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自个儿家里,竟然被……抢走了。
足足一刻钟的静默过去,然后才是慌作一团,哭泣,叫喊,奔走,怒骂与喝斥。
到处都是慌慌张张的人。
作为利益无关者,嘉敏在其中,算是最冷静的了。她甚至能想起法云寺里澹台如愿把镜子递给她时候的热切,想起七娘子当时的衣裙,想起方才她唇边浅笑,眼底灰烬,想起她问金谷园,金谷园中的绿珠。
然后她让她吹的那支曲子,叫《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我不来找你,你就忍心从此与我断绝音讯么?
嘉敏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烧,烧得整个人苦闷难当——如果七娘不愿意下嫁澹台如愿,为什么不早说?
也许是没有机会,也许是说了也没有人理会,也许……“姑娘要往哪里去?”嘉敏翻身上马,素娘拉住了辔头。
“我……”嘉敏在沉吟中,猛地飞起一鞭,素娘吃痛松手,骏马登时就冲了出去,老远,素娘才听到嘉敏的声音被风吹过来:“去找七娘子。”
嘉敏的骑射,比嘉言略强。那须得归功于后来周城的督促。但是要真刀真枪干起来,也还是不堪一击。
只是这时候血勇上头,哪里还想得这么周全。
风呼呼地在耳畔响。天色是越来越黑了。嘉敏也没仔细计算过,到底跑了几里路——中州城小,出城只有一条路,抢匪带着七娘,是定然不敢滞留城里的。否则城门一关,就是插翅难飞。
路渐渐偏荒。寒冬的萧瑟,要带到这荒郊野外才尤为惊心,渐渐就看不到一丝绿色,看不到人,远远有狼嘷,一声,接一声。嘉敏勒住马,四下里都是荒山,树枝光秃秃的,交错纵横,或直挺挺刺向苍穹。
天色由惨青渐渐转为乌蓝。
“兀那小娘子,要往哪里去!”忽的一声粗喝,从高处传来。嘉敏抬头看时,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稚气未脱,身量却长,蹲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远远瞧着,倒像是只大鸟。也许是秃鹫。
嘉敏定定神,扬声道:“郎君有礼!”
那少年不想嘉敏这般客气,嗤笑一声:“小娘子有礼!”
调子往上扬,却是个调戏的口气。
嘉敏不理会这些,只管问:“敢问郎君,可有看到有人带了新嫁娘,骑马从这里过?”
——嘉敏也有想过,也许劫匪会在半路上让七娘换过衣裳,但是转念一想,她追得仓促,他们逃得也未必从容。七娘的嫁衣样式繁琐,没有婢子帮忙,不是一时半会儿脱得掉的。所以方侥幸有此一问。
那少年瞧着嘉敏年纪甚小,圆溜溜一双杏眼睁得老大,却是黑白分明的好看。他原是想过,追上来的都是彪形大汉,也好痛痛快快打上一场,谁知来了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偏还摆出个知书达理的架势——就算他有心调戏,也还嫌太小。当下挠了挠头,“哎”了一声,磕磕绊绊说道:“此、此路是我开……此树、呔!不管这么多了,反正、反正先留下买路钱!”
顺口溜都念不好也好意思出来打劫!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公子淘气——这少年举止虽然荒唐,衣裳料子却不差,暮色里一口白牙也亮得晃眼,嘉敏虽然说不上多有眼光,还是看得出,这少年不是专业打劫的流匪。
当时一提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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