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感觉自己从脚尖到发烧都在发热。“这,这个我家是乡下的,要下地干活,干很多活,所以,手就做大弄糙了,这些伤也是做农活的时候伤到的。”他好不容易编出个瞎话。
好在他的手虽粗糙,手型却修长好看,关节也不粗大,因此虞楠裳并不起疑,只换成与他手指相扣:“你以前太苦了。不过都过去了,以后爹爹会好好疼你的。唔,我也会疼你的。”
傅晏的掌心,瞬间已经汗湿。
但是在她放手之时,他却只觉的若有所失。
许是这情绪波动有些厉害,下午傅晏就不太有精神,喝过药之后便沉沉睡去,再睁眼之时夕阳已西斜。耳边是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小姑娘轻快的笑语:“老爷回来啦,咦,崔举子也来啦!”
崔举子……傅晏瞬间清醒。
他骤然起身,顿时就扯动了伤口。他皱皱眉,动作轻了一点,凑到窗户边丛缝隙里往外看。
丝丝的夕阳斜晖里,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姿愈行愈近。停一停,侧转过身去,侧脸给光线剪出坚毅又俊朗的曲线。“楠姑娘。”他在跟虞楠裳见礼。两个人动作优雅,人才出众,画面诚然是赏心悦目。
“今天恰巧遇到华予。囡囡,你整治些酒菜,晚上爹爹要和华予好好叙叙。”虞梅仁吩咐虞楠裳。
虞楠裳答应一句便去准备了。倒也没怎么正眼看过这崔华予。傅晏感觉舒心些。一转眼又见虞梅仁往屋子里来了,他忙扑回被窝里——哎哟,又扯着伤口了……
虞梅仁请崔华予在正堂坐了,又吩咐宣叔准备炭盆,这才提步进了卧室,边解大衣裳边问候了傅晏,又道:“今晚我有客,要搅扰殿下清净了。”
“原本就是我鸠占鹊巢搅扰先生,何来先生搅扰我一说?”傅晏严正道。顿了顿又道:“一会儿让囡囡把药给我端过来就好,不知怎地,今儿似乎比之前难受些。”
虞梅仁一听,赶忙先给他诊了诊脉。“脉象倒没什么异常。”他拈须沉吟道。
“无妨无妨,先生快去招待客人吧。”傅晏大方道。
虞梅仁到底不放心,出去和虞楠裳说了,先把傅晏的药煎上了,这才过去陪客人。
傅晏侧耳听着:两人先闲扯了些学问,很快就提及到当今的朝堂。
“自前几日突然传出熙成殿下重病的消息之后,朝堂局势波澜迭起,一天一个样。”崔华予说:“二皇子康王一派和六皇子宁王一派,现在是脸面也不要了,斗的乌眼鸡一般。”
“这天家,原跟民间是一个道理。民间寻常人家的老爷子,把家产分了儿子、儿子们有了倚仗便不把老人放在眼里,这种事儿不是多的是。”虞梅仁笑道。
里面的傅晏点头并撇嘴。
“今上糊涂啊。”崔华予叹息:“放着那么一位德才兼备的不要,由着那等心思奸诈的搅乱朝纲……先生可曾听到流言?说是熙成殿下何曾是病了,怕不是给暗害了……”
“竟有这等流言?”虞梅仁惊道:“这不能吧,熙成殿下乃先帝所钟爱,当年陛下执意废太子,已经引起满朝大哗,连斩九位大臣才压了下去。如今若是敢加害于他,怕是要失尽天下人心吧”
“今日之朝堂何曾是当年之朝堂。”崔华予摇首:“这些年来,顺者昌逆者亡,朝中只余下一群奴颜婢膝之徒。这流言传遍京华,然而朝堂之上何曾有人提熙成殿下一句,全都在忙着给康宁二王争权夺势!”
“世人皆醉兮我独醒。”虞梅仁叹道:“华予又当如何?”
“先生知道的,华予平生之愿,唯济世救民四字而已。”崔华予坚定道:“华予,愿尽一己之力,挽大厦于将倾。”
里面的傅晏:呵呵,你谁啊。
“好志向,大丈夫当如是!”虞梅仁却大为赞赏,他举起茶杯:“来,我先以茶代酒,敬华予一杯,愿华予明日之后乘鳌折桂,得偿所愿!”
虞梅仁这话显然大大鼓舞了崔华予。他饮了茶之后,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华予有一不情之请,想冒昧请托于先生。”他说。
傅晏立刻警觉起来:难不成是……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你说。”虞梅仁倒是很镇定。
崔华予离了座位,恭恭敬敬拱手道:“华予欲求娶府上千金。”不等虞梅仁表态他忙又道:“楠姑娘锦心丽质,华予心悦久矣,只是身份寒微,不敢冒犯。明日金榜开启,华予自度当榜上有名,如此,方不至辱没了姑娘……”
此时内室的傅晏,整个人被气撑的鼓鼓的:狂徒敢尔!
第17章傅晏的不高兴
虞梅仁收敛了神色,只道:“坐下说话。”然后就拈着胡须,迟迟不语。
崔华予僵硬地坐下,面上努力撑着坦荡之色,眼睛却再不敢看虞梅仁。他突然觉着嗓子发痒,抬手取茶,却一个不稳,差点把茶杯摔了。茶水洒在了手上,烫的很,他也顾不上疼,只有点狼狈地用袖子遮挡擦拭。
虞梅仁这才微微一哂,从袖中掏出帕子掷于他。“哎呀,光阴如梭啊,转眼,囡囡已经这般大了,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他叹息道:“我还记得,有囡囡前一年的那个冬天,囡囡的娘突然想去东方大泽看雪景,我便陪她去了。在那里,我们遇到一对不似凡俗中人的夫妇,还在人家家里借宿了一宿。”
里面傅晏且等着他把崔华予给拒了呢,谁料他竟讲起这些不相干的陈年往事了,只急的他在炕上翻来覆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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