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里对墙站着个人,穿着鹅黄的袄儿,雪白的裙,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搭,隐隐有啜泣之声。
承钰一眼认了出来,她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试探地问道:“沈姐姐?”
沈令茹一惊,忙拂净了泪水,换了笑脸,方才回转过身来。见是承钰,一张脸不防备地又垮下来,说不尽的凄楚酸涩。
“沈姐姐在这风口做什么,仔细别吹凉了。”承钰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沈令茹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令茹一路无话,到了屋里和承钰在炕上一处坐了,平彤沏了杯牛乳茶,她连喝三杯,气色才渐渐恢复过来,只是一双圆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核桃似的。
“好妹妹,虽然你年纪小,但我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明白是非的。姐姐在这里劝你一句,虽然咱们内院女子不应插手外边的事,但好歹有事无事,多劝劝自己的父亲兄弟,行事做人要谨慎,千万别想姐姐的父亲一样,犯了事,连累妻女。”
沈令茹说着,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承钰想起外边那个形容猥琐,举止粗鄙的男人,一时很替沈令茹惋惜。
“听说那人好歹是个秀才……”承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沈令茹,讪讪地挑了好处来说。
谁知沈令茹啐了一口,恨道:“亏他还是秀才,真真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正说话间,源儿从外面掀起帘子,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进屋来,承钰一看,原来是姜彻,笑着起身行礼,“父亲。”
姜彻温柔一笑,他刚从衙门回来,换了件家常的鸦青色杭绸直裰,举手投足间一股儒雅fēng_liú的书卷气。沈令茹忙用绢子擦干了泪水,慌乱中又理了理碎发。
“你说给你沈姐姐选首饰去,选到了些什么?”姜彻拧了拧承钰的小脸蛋。
“哎呀,承钰光顾着看外面的风光,给忘了。”承钰吐吐舌头。
姜彻敲了敲她的脑袋,“就知道你是拿买首饰当幌子,出去玩儿了。你表哥来带野了你,玩得你收不了心。”
承钰嘟囔着嘴,心里也有些后悔忘记给沈令茹买些东西,现在只有去妆奁里找个相宜的珠宝送给她。
“正好令茹也在这儿,姨父也有东西送你,之前一直想着,事多就给忘了。”姜彻从袖中拿出一个银丝绞缠的小盒子给沈令茹,沈令茹接了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对珍珠耳环。承钰也凑上前去瞧,一对珍珠圆润光滑,泛着淡淡的紫色,比杜姨娘给她做的绣鞋上的珍珠,还要大而明亮。
“父亲偏心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承钰没有?”
姜彻笑笑,“你个傻丫头,你沈姐姐是要出嫁了,当然得贵重些,等你出嫁那会儿,还怕父亲少了你那一份。”
“你沈姐姐在家住着,可给你和你大姐树了榜样,她乖巧懂事,父亲和你罗姨娘,也拿她当半个闺女看待。”
沈令茹听到这里,手猛地一抖,耳环掉在地上,她慌不迭地又捡起来,道了声谢,便告辞离开。姜彻和承钰说了会儿话,便回西院陪杜姨娘。
这边姜彻前脚刚走,那边沈令茹又来到承钰屋子,这回哭得更凶了,一张脸蛋迅速浮肿起来,泪水模糊了一脸。
承钰忙让丫鬟扶她坐下,沈令茹趴在桌上狠哭,承钰问什么,也只是摇头不语。
其实沈令茹很想说,她想说她不甘心,很不甘心。她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姜彻还说只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她对诗词没有兴趣的,为讨他花心,愣是把他的诗集背了下来,日日去请教他;她父亲虽犯了事,但她好歹仍是正经人家的嫡小姐,年轻又貌美,哪一点比不上她丫鬟出身的姨母?现在却又得嫁给一个,一个那样的人!
她不甘心。
沈令茹哭够了,平彤替她洗了脸,重新匀上脂粉。“承钰,我有话和你说。是关于当年你母亲难产一事。”
承钰看她神情严肃,自己也跟着严肃起来,“等等。”承钰按了按沈令茹的手,刚想吩咐外面源儿守好门,杜姨娘却走了进来。
“姨娘。”承钰说道,“父亲没有陪着你吗?”
“二小姐快别提了,老爷都走到我屋门口了,又被罗姨娘哄过去。”平彤给杜姨娘端来软椅,沈令茹见杜姨娘要在这里久坐,便想起身告辞。
承钰按下她,“好姐姐,你若是知道我母亲当年难产的原委,那就更应该和杜姨娘说一说了。”沈令茹看姜承钰信任而坚定的眼神,又看杜姨娘疑惑关切的神色,沉思一会儿,最终开口,一股脑儿说出了当天听到的罗姨娘和宋大娘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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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戍时,初春的天犹自料峭,昼短夜长,此时天空刚晕上一层墨色,隐隐透出一种无可言说的压抑感。承钰忽然想起前世向孙涵母亲请安的最后一个傍晚,也如现在这样,薄暮,清寒,安静,紧张。
平彤给承钰拿了披风,要陪她去西院向姜彻请安,此时的西院已乱成了一锅粥,杜姨娘不知吃了什么,开始腹痛不止,姜彻从外边赶了回来,大夫陆陆续续地赶到,要为姜大人怀孕的姨娘保住孩子。
东院到西院,一个月亮门,一道游廊,再一个月亮门,没有那条竹林小道的弯弯绕绕,没有当时的凌乱慌张,更没有前世的软弱可欺。承钰一步步,走得很安静,走得很踏实,心里手里握着把刀,随时要毫无畏惧地挥向欺凌她的人。
西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丫鬟婆子乱作一团,都围在杜姨娘的屋门前,无所适从。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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