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她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等到五月八日,她打算第二天一早去车站接许建彰,所以早早就睡了。偏偏春晚时节,天气沉闷,花瓶里插着大捧的晚香玉与玫瑰,香气浓烈,倒叫人一时睡不着,她在床上辗转了半晌,终于迷迷糊糊睡去了。
恍惚里却仿佛是站在一个极大的大厅里,四面一个人也没有,四下里只是一片寂静。她虽然素来胆大,但是看着那空阔阔的地方,心里也有几分害怕。忽然见有人在前头走过,明明是建彰,心中一喜,忙叫着他的名字。他偏偏充耳不闻一样,依旧往前走着,她赶上去扯住他的衣袖,问:“建彰,你为什么不理我?”那人回过头来,却原来不是建彰,竟是极凶恶的一张陌生脸孔,狞笑道:“许建彰活不成了。”她回过头去一看,果然见着门外两个马弁拖着许建彰,他身上淋淋漓漓全是鲜血,那两名马弁拖着他,便如拖着一袋东西一样,地上全是血淌下来拖出的印子,青砖地上淌出一道重重的紫痕,她待要追上去,那两个马弁走得极快,一转眼三人就不见了,她吓得大哭起来,只抓住了那人就大叫:“你还我建彰,你把建彰还给我。”
她这样痛哭失声,一下子醒过来,只觉四下里寂无人声,屋子里本开着一盏小灯,珍珠罗的帐子透进微光,明明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只听见床头那盏小座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才知道原来是梦魇。可是犹自抽噎,心里怦怦乱跳着,早已是一身冷汗,薄绸的睡衣汗湿了贴在身上,也只是冰凉。她想着梦里的情形,真是可怖到了极点,心中害怕,慢慢蜷回被中去,对自己说道:“是做梦,原来只是做梦,幸好只是做梦。”就这样安慰着自己,方又迷糊睡去了。
她半夜没有睡好,这一觉睡得极沉,正睡得香酣,忽听母亲唤自己的名字,忙答应着坐起来,披上衣服,尹太太已经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份电报,一脸的焦灼,只说:“静琬,你可不要着急,建彰出事了。”她一件衣裳正穿了一半,刚刚笼进一只袖子去,听了母亲这样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原来西药历来为承军关禁最严的禁运物资,但许家常年做药材生意,与承军中的许多要害人物都有交情,这些年来一直顺顺利利,不料慕容沣刚刚领兵平定了北地九省,就回头来整肃关禁,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这西药。那慕容沣少年得志,行事最是雷厉风行,对于关禁腐败,痛心疾首。一着手此事,不动声色,猝然就拿了承军一个元老开刀,将那位元老革职查办,然后从上至下,将涉嫌私运的相关人等全部抓了起来,许建彰被牵涉出来,人与货物刚出承州就被抓回去扣押,眼下被下在监狱里,生死不明。
尹太太原想静琬会哭,不料她并没哭泣,眼里虽然有惊惶的神气,过了一会儿,就慢慢镇定下来,问:“许伯母知道了吗?”尹太太说:“这电报就是她叫何妈送过来的,听何妈说,许太太已经乱了方寸,只知道哭了。”
许建彰虽有两个弟弟,年纪都还小,家里的大事,都是他这个长子做主,这一来,许家便没了主心骨,自然乱作一团。静琬轻轻地“噢”了一声,问:“爸爸怎么说?”尹太太道:“你爸爸刚才一听说,就去见王总长了,但愿能想点法子吧。”
尹楚樊去见的这位王总长,原是承军的人,眼下在内阁做财务总长,听了尹楚樊的来意,二话不说,连连摇头,说:“若是旁的事都好说,可是眼下这件事,凭他是谁,只怕在六少面前也说不上话。您多少听说过那一位的脾气,从来是说一不二,当年大帅在的时候,也只有大帅拿他有法子,如今他正在光火关禁的事,只怕正等着杀一儆百,眼下断不能去老虎嘴边捋须,我劝你先回去,等过阵子事情平复,再想法子吧。”
尹楚樊见话已至此,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失望而归。静琬见父亲一一分析了利害关系,只是默不做声。尹楚樊安慰她说:“虽然私运西药是军事重罪,可是许家与承军里许多人都有交情,建彰的性命应该无忧,到时再多花些钱打点一下,破财消灾吧。”她仍旧默不做声,心中焦虑,午饭也没有吃,就回自己屋去了。
她知道父亲是在安慰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只是思潮起伏。恰好那梳妆台上放着一份数日前的旧报纸,上面登着新闻,正是慕容沣平定北地九省之后,在北大营阅兵的相片,报纸上看去,只是英姿飒爽的一骑,于万军拱卫中卓然不凡。这个人这样年轻,已经手握半壁江山,竟是比他父亲还要厉害的人物,他的行事,必然刚毅过人。慕容沣既然下了决心要整肃关禁,难保不杀一儆百,而建彰撞在这枪口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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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沛林少年英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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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瞧着那报纸,忽瞧见那报纸援引内阁耄老的话,说是“慕容沛林少年英雄”,心中一动,只觉得“沛林”这两个字再熟悉不过,自己倒像在哪里见过,只记不起来,坐在那里苦苦寻思,突然间灵光一闪,拉开抽屉,四处翻检,却没有找到。
她将所有的抽屉都一一拉开来,最后终于在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只金怀表,打开来看,里盖上清清楚楚两个字:“沛林”。她本是一鼓作气翻箱倒柜,此时倒像是突然失了力气,腿脚发软,慢慢就靠着那衣柜上,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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