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微笑道:“那是笃学,不过闲居无聊,借此养心罢了。此中精理,细研究起来却也有趣。即如魄藏於精,魂藏於神,都是眼面前容易见的。究竟精何以主水,魄何以主金,神何以主火,魂何以主木,再参以五行相生之理,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完的了。”宝玉道:“姑爹在这里闷着,不如搬到园子里小琼华水阁去住,那边的房子豁亮得多,眼界也空阔。里头来往又近,横竖空着没人住,一半天就搬去吧。”林公道:“往后冷了,这里房子小些,倒显得紧凑。若是天恩许我在此过夏,那时候搬去避暑,最为合式。”珠宝二人又坐了一会方回。
那天晚上宝玉和黛玉谈起薛蟠之事,商量如何带信给宝钗。黛玉道:“原也要紧,还不忙在一时。我和宝姐姐、云妹妹约好,月半左右请她们来泛舟赏月,等她来了,当面说给她有什么来不及的的。”宝玉虽然性急,只可等着。好在他和一般侍婢,今朝划船,明天听曲子,一天一天的也很容易混过。
到了十四那天,警幻仙姑请贾母、贾夫人到他宫中晚宴,并邀迎春、凤姐、尤二姐、尤三姐、妙玉、香菱诸人作陪。贾母和众人都答应说去,黛玉本也在陪客之列,因要去接宝钗湘云,便推身子不好辞了。
将近日落,贾母便催着迎春、凤姐等打扮齐了,款步先去。自己和贾夫人换了品服,坐上轿子,一直抬到警幻宫中。只见琼楼接宇,画栋连云。门敞犀钉屏舒雉扇,丫鬟们搀着贾母下轿,警幻已在阶下迎候,含笑道:“我只怕老太太懒得出来,前儿还和绛珠妹子说,若老太太乐意在家里呢,就借那边园子,大家聚一天。相不到你老人家倒高兴到这里来,真是万分荣幸。”贾母道:“仙姑太客气了。我在家里除掉和他们小姐妹们斗斗牌,说说话儿,也没别的消遣。正想着出来走走,可巧仙姑赏饭吃,那有不来叨扰的。”
警幻又向贾夫人道:“夫人到这里也两三个月了,此番恩旨宽给假期,得遂家庭之乐,真是难得的事。只是照料不周,未免抱愧。”贾夫人也谦逊了几句。警幻又问起黛玉如何感冒,贾夫人道:“她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一半也有些小事,倒叫仙姑惦记。”贾母瞧那正殿中,图书彝鼎布置非常精雅,只不见先来诸人。便问警幻,警幻道:“他们都在园子里看花呢,老太太和夫人歇一会儿,也请那边坐吧。”
又坐了一会儿,便引贾母等走过几处院落,方入园中。那园子全是曲折高下的游廊,把许多亭台楼阁连成一片。那些花树山石也点缀的疏密有致,虽不如会真园之大,却更见精巧。贾母和贾夫人走到五间小厅,一切梁柱门窗都用紫檀雅刻,看那横匾是“幻云精舍”四字,庭外两棵大玉兰,开得共攒蕊簇,光照一庭,仿佛像白玉伞似的。花下养着一对孔雀,迎春、凤姐、香菱、妙玉、尤氏姐妹都在花前散坐。见贾母等进来,忙站起相迎。
此外还有几个仙女,警幻也替介绍了,不免各有一番周旋,都让贾母贾夫人上座。看着花,说些闲话。贾母道:“这园子我喜欢他处处精巧,宝玉费尽心力盖那新园子,哪里比得上呢。”贾夫人道:“也不能这样说,那个壮丽,这里精雅,各有好处。”警幻道:“这本是个小规模,也盖得不久,神瑛头一次来玩儿,这园子还没有呢。”
少时摆上席,警幻请贾母等都到厅上入座。那厅房不甚大,摆些瑶琴玉砚、锦轴琅函,无不精妙。席间肴馔尤美,又传那班女子出来,清歌妙舞,彩袖蹁跹,真有警鸿游龙之态。直至夜深始散,贾夫人自回绛珠宫去。
贾母和迎春凤姐等一路回来。至前院下轿,见黛玉同着两个人迎出,一个是宝钗,那一个想不到却是湘云。贾母顾不得和宝钗说话,一手便拉住湘云道:“云丫头,这可见着你了,我在家病着,天天盼望你来,始终没盼到,我还说这丫头有了姑爷,什么事都搁在脖子后头了。哪知道那么好的姑爷,过门才几天就撇下走了,这也是你的命。”说得湘云眼泪绕着眼圈,只不好哭得。
贾母又道:“前儿我还同林丫头说起你来,年轻轻的,又没有一男半女,你婶娘又容不得你,可怎么过呢?后来听说你在拢翠庵,和四丫头一起住着,倒罢了。只是我不在家,太太纵然疼你,总隔着一层,还是你宝姐姐疼你吧。”凤姐道:“云妹妹这样人还怕没人疼么?我见着她就怪心疼的,什么事都有命管着,像咱们这命苦的,只可认啦,自己想开着点。”湘云道:“凤嫂子,你那平儿还带口信,要来瞧你呢。他们不久也要选缺上任去了。”
凤姐正要答话,迎春又拉湘云到背地里唧唧哝哝的说了一回。原来问的是孙绍祖之事。这里贾母瞧着宝钗道:“你们做得好围屏,可恨我没得看着。林丫头回来很夸赞你那哥儿,他今年几岁?会认字了吧?”宝钗道:“蕙儿今年四岁了,我教他认了两千来字,新近刚念《大学》,这孩子倒喜欢书本,一个也哼哼唧唧的,不知念些什么。”贾母笑道:“他老子那么怕念书,一听见要上学,就吓得丢了魂似的,倒生下爱念书的儿子。”
凤姐笑道:“提起宝兄弟,真招人笑。前儿我在园子里瞧见他和一帮丫头嘻嘻哈哈的在柳堤上追着跑,哪里像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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