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啊,不如这样,我们主动减少到三百文,请你帮着给东家讲一声,先预付两个月的吧?让我们家里救救急,其余的,到了年底再算,行不?我们给你立下字据,若伯父没有干到时间,不足的就算高利贷,这样你们也不吃亏。”
沈家管事恨不能咬文瑾一口,话说到这份上,若不答应,显得特别没诚意,可要是答应,原来做好的打算,岂不全部泡了汤?
“叔叔,冬天好冷啊,我家的墙还没糊,顶棚漏气,昨天把我都冻醒了,你就算帮我爹一把吧。”在文瑾一再提示下,文翰终于回过神来,哀声央求道。他不是不聪明,只是以前包子爹娘,把他养成了小包子而已。
文瑾看到文翰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在心里偷笑,孺子可教呀。
沈家管事掂量了一下,六百文三个月,也是十分划算的,便点了点头:“好吧。”这种小事,他根本不必跑回去汇报一次,自己便可作主,付清了这些钱,便把钱先诚带走了。
看着两人坐着的牛车,吱吱嘎嘎走出视线,文瑾伸出右手和文翰对了一掌:“耶!”每次咬牙背回那些山货,换到了粮食或铜钱,她都会欢呼一声,时间一长,文翰也有样学样,两人便这么对掌欢庆。
文翰何尝不知道,他爹上当的时候,比挣钱的时候要多呢?今天能拿到六百文,不仅文瑾满意,他也很满意。
两人商量了一下,然后征求了韦氏的意见,便忙碌起来,先请了大山伯做领头,又叫来乡村的几个街坊的青壮男人帮忙,准备修房子。
这是人情,街坊邻居建房子,必须帮忙的,只需要管饭不付工钱。
“二伯母,明天帮工就来了,我们还不买谷子秸秆?”文瑾怕了二伯夫妇的磨叽劲儿,什么情况下,他们都不紧张。别人不慌不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俩什么都没有,也那样。
这一回,文瑾可冤枉了二伯母,只听她说道:“咱家打谷场上,谷子秸秆刚晒出来,只管用就是了。”她对文瑾笑了一下,“我这就给你伯祖母说一声。”
韦氏出了门,文瑾问文翰:“哥哥,咱家还有地呀?”
此身原主,才十岁,一天被恶娘压着,在家如同会喘气的木头人,留下的记忆,少得可怜,竟然不知道家里有地。
“是啊,大伯种着呢,今年还没分成呢。”
“有多少地”
文翰脸憋得通红,声若蚊讷:“十二亩地,每年大伯家都说得走亲戚,送礼应酬,才给咱家十几个白馒头,几斗谷子,不过七八百斤,勉强够一家人吃饭。”
哪里够文瑾一听就怒了:“这不是欺负人吗?咱们这里的地,可是溪水流淌,从来旱不着的,这几年,也没怎么涝过。
十二亩地,夏粮和秋粮加起来,最差也能收个上两三千斤,碰上个好年成,四五千都有可能,才给三五百斤,难怪隔壁的人每天袖着手,吃香喝辣,这边却困苦不堪,喝稀得如开水一般的粥。”
文翰脸色很难看,张张嘴,却没说话,他怎敢责怪父母不肯争取从小到大,他的概念里,那都是不孝呀,是最大最不能背负的恶名。
虽然文瑾的作为,让他有一丝觉醒,可,还是没勇气说出这些,更没勇气来抗争了。
韦氏从隔壁回来,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怕两个孩子看见,低着头直接进了屋子。
老焦氏在文瑾身上受的气,到现在还没处发泄呢,能好言好语和韦氏说话吗?文瑾不用猜都知道因为什么。
韦氏整整在屋里闷了一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才出来做了晚饭,文瑾看她的样子,肯定是哭过了。
能让那么淡薄宽厚的人气到哭,老焦氏的嘴巴到底该有多么毒辣?
吃过晚饭,文瑾轻声问韦氏:“明天我们修屋吗?”
“修!”韦氏没有像以前那么说话细声细气,语气也从来没有那么坚定。
就是可以用那些秸秆了,文瑾放心地进屋睡觉。
韦氏在下霜的第二天,拿出了一些她织的粗布,又买了些棉花,给家里每人做了一床棉被,文瑾教她把棉絮用薄纱罩好,外面的做成活面,容易清洗。
韦氏听明白之后,笑着道:“不信这也是书上教的,你这孩子,脑袋瓜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那笑脸多温暖啊!一想到这个,文瑾就恨死老焦氏了。
冬天天冷,破草房里,又不能生火盆,文瑾想让人盘炕,可惜镇子上的人,见也没见过,文瑾只知道个大概,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大山伯带着帮忙的几个邻居,把墙壁上围上厚厚一层谷子秸秆,外面再抹上黄泥,屋顶,也加了秸秆,用黄泥压牢,文瑾在屋里试了试,不再四面漏风,果然一下子就暖和了。
家里没什么可吃的,文瑾不知道该如何招待来帮忙修房的人,韦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蒸了一锅麦面馒头,买了二斤肥肉,煮熟了切片放进白菜萝卜的烩菜里。文瑾见菜白哇哇的,连个辣椒油都没有,看着都没有食欲,可是帮忙的人却一手馒头,一碗
菜,吃得那个香,似乎是少有的美味。这么好个地方,却没有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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