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另一头是一面近三层楼高的清水混凝土墙壁,斑驳的墙面上只分别开了贯穿上下和左右的两条纤细的长窗,它们合在一起,呈现出一枚巨大的十字架的形态。除此之外,屋中再无第二处光源。
从十字架上传来的眩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让人的灵魂都被洗涤了。
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很难想象,它居然是这座并不发达的小村庄的产物。
只有真正相信神的人,才能建造出这样的房子。
“……预言家先生。”若小澍看得入神了,她的眼中染上了迷离的光,“也许有点唐突,但是我能不能请教您一件事?”
“请说吧,小姐。”
预言家走到镂空十字架的前端,他的背影被十字架上传来的朦胧的光线包围,看上去十分圣洁。
“我的妈妈……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您能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吗?”
自从她入狱后,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问题。
她从小就很爱黏着母亲。母亲是个爱做菜的人。也许并非因为爱做菜、而是因为爱看家人吃饭时露出的幸福的表情,母亲总是为了料理而努力挑选新的口味,不辞辛劳。可以说,若家的生活品质,完全是依靠不管用什么食材都能做出美食的母亲搭建起来的。但监狱里的罪人总是与世隔绝,她在牢房里同那些猫作伴时,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是她在九曜国最后的牵挂了。
“……她很好。”预言家用温暖的语调说,“原来如此,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放心吧,她虽然过得很艰苦,却在顽强地活着。”
“真的吗?!”
若小澍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光彩。
她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她从未感觉自己像此刻这样“活着”。
预言家读出了她眼中的希望之火。
“哦,你应该学会相信你的未来,我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又有别的信徒前来拜访,说是关于这个月新的赎罪券的发售事宜想与他商量,预言家便留下林染和若小澍在十字架前,独自去了外面的餐厅。他似乎很忙碌。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不仅限于为人答疑解惑。
他的背影消失后,林染发出了一声淡淡的、轻蔑的冷笑。
若小澍皱起了眉。
“……你在怀疑他?”
“都是些心理学骗子惯用的伎俩。”他说,“去占卜的时候,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总是会告诉你几句模棱两可的台词,她们套用多数人都会遭遇的烦恼,来引诱你对号入座,再抓住你的弱点趁机敲诈上一笔智商税,你会信吗?他要是真能预见未来,又何必留在穷山僻壤、以支使那群教育程度不足的农夫为生?”
“为什么要这么断定?也许他只是喜欢这里!”若小澍有点不高兴。
“也许你只是一门心思想相信他说的话,而在自欺欺人。”林染纠正了她,“你确定你想要知道真相吗?”
“……什么意思?”
她更加不解了。
他沉默了片刻,他不确定现在告诉她这个秘密是否合适。有很多人在追求真相的过程中迷失自我,而且对现实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那些人——往往在得知所谓的“真相”之后,反而疯狂地拒绝接受它们。
但他最后选择了相信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缓缓地说。
“……”
若小澍张开了嘴,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好像有人狠狠地揪住了她的心、把它拧成麻绳的形状上下摔打一样。她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抽痛。
此时,就算再美味的食物也失去了诱惑她的可能性。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惨白。
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谎言也许没有恶意,却在无形中伤害了你。”林染的声音里有几分愤怒,少顷,他恢复了平静,但从他口中传达的却是冰冷到极致的言语,“……因为这世上最能使人溃败的,就是空欢喜,不是吗?”
“林染!你认识我妈妈?”
若小澍越发在意这个白发少年的真实身份了。她确定他曾经见过她,只是自己把这件事给忘了而已。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她……如果不早点解决这些困惑,她会继续像昨夜一样无法安睡。
“我当然认识她。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知道你身在狱中?”他反问。
“她……”
“你母亲是自杀。”他用更残酷的事实阻止了她的追问,“割腕,相对来说没有那么痛苦,不过也相当决绝了。”
若小澍快步逼近他身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允许他做出任何逃避性质的举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失去女儿的母亲还能怎么办?你也知道,凭她一人的力量不可能为你翻案。她只能以死相逼。可惜,最后也白白浪费了一条性命。”
“那我逃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她懊恼地按着额头,不想让自己的失态被他看见。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若小澍觉得他只是在胡扯。
一定是这样。
第六章秘密
但林染却并不这么认为。
“看清楚点,小澍!”他只是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指责着她,“你逃出监狱是为了自己不会被毁掉!而不是为了一个已死之人的性命自乱阵脚!”
若小澍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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