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放在眼前仔细看,精雕细琢的一个娃娃,紧闭着双眼,五官还不那么清晰,早前应该是个老鼠窝里光洁溜溜的小老鼠,随着河水漂来,已经变成一个鼓掌的胖娃娃。轻飘飘的,像纸糊的拜神祭祀用品。
她将死去的婴儿做个宝贝,怜惜的抱在怀中,缓缓摇晃着,脸上带笑,淡淡唱着歌“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河中,河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她还在唱着,渐渐有了慈祥母亲的神色,又在瞬间奔溃,将怀抱的婴儿垃圾一样砸在河水里,埋头呜呜哭泣着,绝望,冰冷。俩旁河岸将小河隔绝成一处单独的世界,留下她一个人无助的哭泣。这一次,她不再是自由轻快的纹身姑娘,她找不到一个轻快的理由。坐在河床上,脚浸泡在河水里,湿透的全身似也是一处河的源头,这源头渺小,几乎看不到。但仍旧有水线仓惶从衣衫里流出来,流过河床,流成小河的河水。她湿漉漉的一个人,如那随河水渐远已经看不到的死婴。桥头上堆满了围观的人,有熟识她的老人们关切的询问“纹身姑娘,你怎么样了,快点回来,不然会生病的。”也有更多不熟识她的人,或是扬着手指指点,或是皱着眉头一脸深恶痛绝,或是一脸平淡,目光惊奇,偶有笑脸,窸窸窣窣如些夜里没吸到血的蚊子,发出不甘的嗡嗡声,以此来展现自己没有吸到血而被即将安睡的人忽视的存在。“既然没有做好抚养的准备,就不应该让他出生在这个世界,扔进河水里淹死了才想要拉回来,这样的女人,母亲,简直是天下最恶毒的人。”“那个女人看起来像疯了。”“哎呦!你看她竟然抱着一个被河水泡得发白的婴儿,多恐怖。”“她又扔了,愧疚后悔,还是抵不过面对那样可怖的死婴而产生的恐惧啊!”
纹身姑娘静静坐在河床上,她仍旧悲伤的哭泣着,却没有了声音,流下没人看到的眼泪,河床上流的水线渐干,铺上一层薄雾般的鲜红薄膜。哲顺吐完了胃,跳下小河,走到对岸挽住她,将她的双脚从河水里捞起来。看了一眼桥上蚂蚁般堆彻在一起的人,跨过小河,走回小屋,心里有一句愤怒,想要喊出来的话“这是我能给你最后一次的自由。”陈青脱下纹身姑娘身上的衣衫,找到一瓶白酒,清洗她背上没有完全崩裂的伤口,随后换了一卷纱布。哲顺正站在小屋门口,与桥头好奇的人们对视着,耸动的脚步停止在桥头,没人靠近小屋,但脚步不安着,本该向前来名典小屋看热闹的人没有来,也不能向后离开。
“滚吧!从名典小屋的蔚蓝天空可以照到的视野范围内滚出去,这群睁眼叫嚣的死婴。”哲顺接过陈青手中空荡荡的酒瓶,往桥头砸去。人群退散开来,咒骂着,嘲讽着,一溜烟没了驻足的人。
☆、第8章
纹身姑娘哭了很久,陈青问她,赶来的老太婆问她,问她什么呢?问那个河水冲走的婴儿。她只顾着摇头,泪水嗒嗒滴在桌上。这一段时间,直到秋天来后走了一半,纹身姑娘成了个孤独的人儿,哲顺没见过她的笑脸。哪怕等到深夜,老头渐渐变成偶尔的倒在桥头,纹身姑娘也不再往小楼里呼喊老太婆,像极了一块会移动的木块。坐在栏杆上的时候不再看着天空,低头看着小河。
女医生应俩位老人的邀请,特意前来为她做了最后一次伤口包扎,那天纹身姑娘后背的伤口像泄洪的大坝口,鲜血如流水一般哗哗流淌着,陈青用纱布捂住,加上了衣衫紧紧压住,也不能减缓。哲顺站在门里眯着眼,女医生先用剪刀剪开她后背与干涸的血块黏在一起的衣衫,手术刀像个勺子,剜进她后背的肉里,比如绒线划开蛋糕,纹身姑娘的皮肉被切开,没有血流出来。女医生手指压在切开的血肉边缘,纹身姑娘静静看着门外小河,偶尔轻轻皱眉。女医生问她“这样挤压会疼吗?”没有回答,女医生便再将手术刀向伤口外延一个指甲片的距离,切下萝卜丝状的一条肉,再问“现在呢?”她仍旧不答,十分乖巧,女医生又将手术刀外延,伤口哗哗流下鲜血,纹身姑娘整个人激灵抖动一下,哀嚎一声。这才让女医生满意点点头,停下手术刀,用酒精洗净伤口,重新包扎好。这便成了哲顺最后一次见到纹身姑娘的笑容,从河里将她抱起来那天算起,到这个已经树叶枯黄被风吹落的秋天。女医生弯腰拥抱椅子里的纹身姑娘,往她手里塞了个杯子,倒好满满一杯红酒,拉起纹身姑娘的手碰杯,说“喝吧!喝完了,伤口很快就恢复了。”俩张喝过酒的脸红润起来,女医生贴着纹身姑娘,宠爱她。纹身姑娘微笑起来。尽管笑容像是被人用筷子强行翘开嘴,那仍然是一个笑容。医生临走前交代,若是这一次再有伤口裂开的情况,无论纹身姑娘愿意或者反对,他们都必须将她送到医院。
女医生叹气说“这是迫不得已的事。这一次幸好你们及时通知我,我早前对这伤口知晓细致,不然她若拒绝去医院,谁也不敢随意对她动刀子。”陈青颤抖着,缩在哲顺怀里,桌上的盆子里,装着纹身姑娘身上剜下来的死肉。看起来那是一锅面粉煮的粘稠的粥。纹身姑娘软软的倒在桌边,众人小心翼翼将她抬到床上去,任她趴着,兴师问罪。老太婆拍打着床被,严厉的说“这就是你任性的下场,迟早有一天,你得像现在一样趴在这角落里死去,冬天来了老头子也会冻死在桥头。总要我纵容你们的任性,谁来纵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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