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娘握住太子手,仔细打量,他的指节明显,手指修长,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顺着这只手看到太子的脸上,蓁娘满眼都是感叹,不由得出声道:“阿郎,奴觉得真是世事无常…明明前年奴还在凤鸣村拿着鞭子放羊,怎么现在就在你的身边呢!”
别看蓁娘过得挺好的,到现在她有时出神,都会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像梦一样。
太子忍不住又笑起来,他觉得这个韩氏很有趣,你说她懂事吧,她偏偏脑子里又这么天真,说她单纯吧,她对人情世故也晓得,就是说起话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让人哭笑不得!
床边的蜡烛不时的爆出火花,蓁娘全没有注意到,平排躺在床上的两人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蓁娘心里倒有一丝疑惑:怎的太子今日话这么多?
她自认也是个话痨,就爱跟人说说话,聊聊天,多有意思啊,太子殿下倒是看不出来!
不过她也没时间去想了,太子对她所描述的市井生活很感兴趣,这一点蓁娘倒是不奇怪,之前的阿绾和惢娘她们也是这样的,对于自己没有经历过的生活就觉得很有意思。
蓁娘打开了话匣子:“阿郎不知道,虽然我们住在天子脚下,不过奴其实还是更喜欢乡下的生活,城里一到夏天,天热不说,那走过路过的车马,扬起一阵阵灰,可讨厌了,乡下就不一样,不管是哪个季节都有好玩的…”
太子双手叠在脑后,‘唔’了一声,道:“这个我知道,以前我还是郡王时倒也时常走街串巷,那些巷子的路都是黄土夯的,确实灰大。”
蓁娘侧头看着太子好奇问:“阿郎还可以到处溜达啊?那说不定奴还在街上看到过你呢!”
太子盯着床罩顶子,面含笑意,“那时我还小,每天只要读好书就够了,除了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其余时间我就喜欢出去走一走…”
蓁娘不敢深问,但她看得出太子眼里的怀念,回想起从前街上那些鲜衣怒马,扬鞭呼喝的郎君们,因为身份和家世,全然不为今天和明天发愁,只图现在的快乐。
再想想那时东宫里康皇后和胡皇后的明争暗斗,那个只比太子小三岁的齐王,先皇后宾天,先太子妃薨逝…十七哥因为在学堂里挨了板子回家抄书到大半夜,苦恼的头发都白了几根,那时才十几岁的太子背负的压力肯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吧!
蓁娘心里涌起一股心酸,当百姓们为生活奔波的时候,仰望的那座宫殿里的男男女女,原来也有各自的苦痛!
她不愿气氛就这么安静下去,露出笑脸转移话题:“阿郎,听说今年又要来一批日本遣使团,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勤啊?”
这也是太子暂留太极宫的原因,从高祖到今上,那个在海的另一边叫日本的小国家来过好几次遣使团了,每次来就会在长安城里引起许多话题。
太子耐心的解释道:“他们的国家处于大海之中,并无邻国,中原千百年来的文化岂是他们所能企及的,所以无论衣食住行都在向我们大周学习!”
“从世宗起朝廷一向对扶余、渤海、新罗等小国采取的是安抚拉拢的策略,那日本国虽然有一海之隔,到底远来是客,所以要好生招待!”
蓁娘心里生出一股自豪感,心里也蠢蠢欲动:“阿郎,他们长什么样子啊?陛下召见遣使,我们能见到他们吗?”
太子轻笑,“等他们到了长安,安顿好了之后会去骊山宫陛见,那时我们也会去,自然就能看见了!”
蓁娘咧着嘴笑:“奴听阿耶说,十几年前我们宣义坊来了一家子胡人,虽然头发跟我们是一样的,可长得高高大大的,那眼珠子却是绿色的!”
“那一家子就在坊内支起了胡饼摊子,惹得周围几个里坊的人都来看热闹,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家人言谈举止都跟我们没什么区别了!”
太子听她说完,却是提起另外的事来:“长安城的西域人到底还是少,西突厥未灭,魏晋至今,河西走廊还未完全恢复通畅,这是每一个皇帝的遗憾…”
蓁娘看着太子的眼神严肃起来,虽然不懂这些事情,但太子能将政事时刻放在心上,她觉得这样的人必是做大事的,不由开口道:“阿郎,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的!”
话音一落她便暗道不好,内廷女子忌讳谈及朝事,特别这是关乎君主的话,她一时僵住不敢出声,太子盯着她发白的脸好一会儿没说话。
片刻后,他不带任何情绪问道:“这话是怎么说?”
蓁娘觉得手心痒痒的,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前几日女史讲起汉朝的明德皇后,还提及了光武帝,女史说,光武帝虽是天子,也是真君子,奴虽进宫不久,也看得出殿下是一位君子,那以后殿下肯定也会是一位好的君主…”
太子垂眼细嚼蓁娘这几句语无伦次的话,好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没完啊!
蓁娘几乎是怀着挨板子的沉重心情回话:“奴进宫以来看见,殿下跟娘子伉俪情深,对儿女温和慈爱,对下人对我们也是从不词严厉色!”
“奴的伯父时常说,从细节看整体,看一个人是小人还是君子,只看他怎么跟人相处就可以了……”
连话音都有些颤抖了,看来是真怕了,太子看蓁娘不敢抬头看自己,轻轻的笑了起来,蓁娘闻笑愕然抬头,见他仍是躺着,只是刚才严肃的脸已变得笑意满满,不由得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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