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后悔今日回娘家来,这里的污浊让她几乎吐出来。
强忍了约莫一个时辰,她终于忍不住了,敷衍了几句,就带着下人离开了……
彩屏给她的手臂套上珊瑚卐字纹手镯,这是刚入府那日,李淳业送给她的。
他说,自己肌肤白皙,年纪又小,戴珊瑚最是轻巧活泼。
这也是顾七娘最喜欢的手镯,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这手镯跟她身上青碧色的小袄相得益彰,她满意的扬起唇角。
彩屏一边俯身整理首饰匣子,一边道:“娘子,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花园冷,又没什么可看的,咱们不如就去撷秀阁旁边的晚枫亭赏赏景吧!”
“也免得碰上权嬷嬷!”她补充了一句。
撷秀阁是李淳业立府后,亲自设计图纸命人修建的,是一座两层高的阁楼,里面摆放的是他最喜爱的瓷器。
之所以把撷秀阁建在内院,就是因为旁边的晚枫亭,这里地势较高,可以看见隔壁曾王府的屋顶,李淳业时常带顾七娘去那里。
彩屏这句话却让顾七娘脸上的笑意消失,如今府里她算是半个主子,李淳业喜欢她,下人们也上赶着来巴结,唯独李淳业的奶母权氏,和贴身内侍王小虎对她看不顺眼。
偏偏这二人背后是韩夫人,特别是权氏,她奶大了李淳业,又对他忠心耿耿,丈夫和儿子都在为他做事,有时她说的话,连李淳业也不会反驳。
顾七娘面对这二人只能忍耐,她烦躁的揪下了花几上的木兰花,恨恨的捏紧手指,花汁子淌了出来,沾湿了整只手。
只要李淳业往她的静姝院跑得勤快些,王小虎就找借口说李淳业还有事没做拉着他离开。
权氏则更不客气了,仗着自己的身份不一般,每次见她就要阴阳怪气的说一通妇人之德,意思是叫她少缠着李淳业。
顾七娘一听就是半个时辰,站的她腿都麻了权氏才肯放过……
她拿着帕子拭去手上的污渍,深吸口气对彩屏道:“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大王喜欢我的话来,要是被权嬷嬷知道了,连我也保不住你!”
彩屏悻悻然的瘪嘴,“虽然是奶母,可到底也只是一个下人,她这样讨嫌,总有一日会有报应的!”
顾七娘侧头瞪了彩屏一眼,她才瑟缩了一下闭了嘴,顾七娘冷声道:“你把我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别给我惹麻烦!”
“……是,娘子……”彩屏淹头搭脑的回道。
书房里,六位幕僚坐在下首,齐齐看向上座的李淳业,长史吴津皱眉道:“对于今日灵州刺史的奏表,陛下是很赞同的,郎君为何却要逆上而行?”
“是啊!”
一位戴着僕头留着八字胡须的幕僚附和道:“灵州下辖五十二个县,其中五个县的流民、逃户问题十分严重,导致灵州的赋税、人口、粮食短缺一年比一年严重……”
“不止灵州,其余许多州县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若长此以往下去,该如何管控?”
“灵州刺史请求陛下在灵州设立节度使,也是为了招募流民、客户充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郎君为何不赞同?”
上首的李淳业听完众人的质疑,出声解释道:“设立节度使确实是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可诸位刚刚也说了,不止灵州,大周许多州县都有类似的情况,难道每一个地方出现这种情况都要设立节度使吗?”
“最开始,刺史才是一州之长官,可调动州内的兵马,自从武宗皇帝开了先例,在西域设立了节度使招募流民从军,中原腹地四个州都设立了节度使,独立于刺史府,主管州内兵马……”
“甚至有的人直接身兼两州的节度使,手握重兵,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众幕僚闻言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吴津却有些坐立不安,拱手一揖,激动道:“请郎君为我等释疑!”
李淳业呷了口水,接着道:“我认为,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流民、逃户是如何出现的,如今各地未有灾患,为什么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设立节度使是个办法,但若是长久来看,到几年后、几十年后,可能会出现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
李淳业双手一摊:“从军的赋税比种田的赋税低的多,若是形成了惯例,天下的农夫都想去从军,谁来种田?谁来缴税?”
“若是几十年后,节度使这个东西遍地开花,各地队伍的军士与王师不相上下,那时会出现什么局面?你们想想看!”
众人闻言如雷贯耳,沉寂片刻后,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郎君此言很有道理,这样看来,设立节度使只是治标不治本,根本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到位……”
“是啊!流民、逃户问题也是这些年才出现的,还是要弄清楚其中缘由才行!”
大家议论的热火朝天,左上首的吴津却默默沉思,李淳业注意到他的不同,便出声问道:“吴先生有什么看法?”
被点了名的吴津抬起头看着李淳业,想了想,扶须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陛下还未下决定,咱们要不要看看其他人是什么看法……”
李淳业如今在门下省是从七品上下左补阙之职,掌供奉纳谏。
景宏三年,李晖在门下省设置了政事堂,供宰相议事,李淳业也时常坐在一旁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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