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左下方的宇文氏依旧是置身事外的淡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右下方的高氏却有些紧张的看了眼皇后。
有的人脸上是眼里一片茫然,还有的人则是登高看热闹一般,没有落井下石,却也默默赞同了吕氏的深意。
蓁娘嘴角抽了抽,心里的火气渐升,自从那年跟吕氏有了矛盾后,俩人表面上虽然过得去,其实背地里早就没了往来,这也是后廷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蓁娘生气是因为吕氏话里的特殊意义,于是便侧头对吕氏展露了一个笑容:“阿吕你不知道,阿木哪里看的下四书五经!”
“他从小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两年自己住在外廷,弄了不少歪书看,哪天他肯把心用在功课上,我肯定先去天王寺上柱香!”
“是吗?”吕氏似笑非笑面露惊讶,“那天我还听说阿木院子里有个水缸,他每日写完字就在水缸里洗笔,那缸水如今都比得上墨汁一般黑呢!”
蓁娘闻言,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紧紧捏着帕子的手手背青筋渐起。
坐在她身旁的惠氏及时插话道:“缸里的水都是雨水,对毛笔可不好,阿吕估计听错了吧!”
她笑眯眯看着吕氏的眼里带了些警告,吕氏先是不屑的撇嘴,然后迅速恢复了恍然大悟的神态,“我倒忘了这一茬!”
她笑嘻嘻道:“不过听没听错无所谓,阿木刻苦可是认真的,连阿郎都表扬了他呢!”
齐氏和淳于氏本想为蓁娘出言,却被对面的惠氏用眼神示意阻止了,因此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平。
这边俩人你来我往对话充满刀光剑影,而一直没说话的高氏发现皇后的嘴唇已经绷得紧紧的,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再看韩氏被吕氏逼得快要翻脸了,高氏忙转移话题道:“说起写字,去年京城里来了个士子,听说写的一手好字,他不仅文采斐然,关键人生的俊秀,老百姓都在议论今年阿郎可能会点他做探花呢!”
被她这么一打岔,吕氏和蓁娘暂时鸣金收鼓,众人也当作没看见似得说起别的事,蓁娘还在气头上,可这里是宣微殿,她不能太过放肆,对上齐氏淳于氏关心的眼神,她强扯出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秦氏虽然没有开口,但一直在观察众人的表情,眼角瞥见蓁娘低垂下头,她嘴角露出一丝不明的微笑……
妃妾散去后,皇后没有心思处理宫务,她倚在隐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陈嬷嬷担忧的看着她,端了几碟点心摆在案上,柔声劝道:“娘子早饭就没吃多少,这是县主送来的点心,你多少吃一口吧!”
皇后回过头去,冒着热气的玉露团、金银奶饼、蟹黄酥,一看就是母亲亲手做的。
她接过筷子却只吃了半块点心就放下了,陈嬷嬷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就难受,忍不住埋怨起罪魁祸首韩氏来:“亏娘子从前待他们母子几人那么好,现在大郎才走,她就上窜下跳起来,简直就是白眼狼!”
皇后冷哼出声,眼里一片冰冷,“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之前倒是看走眼了,没看出她的手段如此高明……”
“论容貌,她比不上淳于氏和沈氏,论家世,她祖上三代都是庄稼人,可现在你看看,她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就凭她,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
皇后的语气尖刻而愤懑,片刻后颓然的自嘲道:“她比我年轻,膝下有四个孩子,而我呢!嬷嬷,你说我现在还剩下什么?”
“阿郎不是我一个人的,没了大郎,他还有很多孩子,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陈嬷嬷闻言鼻子酸酸的,她心里眼里全是心疼,“娘子别这么说,陛下何尝不伤心,只是他是皇帝,他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他把苦都往肚子里咽,就是怕你担心,娘子那些日子寝食不安,陛下可是整日陪着你的!”
皇后的话让陈嬷嬷有些心惊,她知道大郎的死对皇后是个打击,可不管她再怎么抱怨,也不能把怨气撒在陛下的身上。
她已经没了亲生孩子,如果再跟陛下生了嫌隙,将来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陈嬷嬷噗通一声跪在皇后的身前,挖心掏肺的劝道:“韩氏不安分,娘子只管敲打她就是了,陛下再宠爱她也不会放任她骑在咱们的脖子上,这一点娘子要相信陛下……”
“娘子有气就对奴撒出来,你跟陛下相敬如宾十几年,难道现在要离了心吗?”
“娘子冬天脚冷,陛下整日那么忙,都时常嘱咐我们督促你喝药,你提出的要求陛下从没有拒绝过,他对你的心难道你都看不见吗?”
“因着心里有气,娘子昨日那样对陛下阴阳怪气的说话,可陛下什么也没说,还担心你积郁在心,传了大公主进宫来……”
皇后听到这里,心钝钝的疼,她何尝不知道丈夫对自己的好,别说他是皇帝,就是寻常人家做夫君的,也没几个对妻子如此关怀备至,李晖已经做的够好了。
可她还是无法释怀,只要一想起儿子的离去,她心中就对庶子产生了一种卑鄙的憎恨,那些孩子都称她为母亲,却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是她丈夫的孩子。
皇后悲从心头起,哽咽起来,流着泪道:“母亲跟我说,不管心里有多少痛苦,都要藏起来,连阿郎也不能说,因为我是一国之母,我要肩负起责任,因为我是皇帝的妻子,我更是他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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