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殿内,蓁娘冲李晖屈膝行礼,“阿郎万福!”
李晖点点头,温声道:“过来坐!”
蓁娘走过去坐在李晖对面,见他一身素服,面容虽有些疲惫,眼里却一片祥和。
“阿郎找奴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听见蓁娘询问,李晖把案上的一封信推到她面前,轻声道:“这是给你的,你看看……”
谁会给她写信?
蓁娘满脸好奇,一边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一边问李晖:“这是谁给奴的?”
李晖表情犹豫没有说话,蓁娘展开信纸,开头的三个字却让她没了声音。
“十七娘,见字如故,本不想给你写信去怕打扰你,但我更不愿你得知消息后为我伤心……”
看到这句话,蓁娘头晕目眩,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抬头不知所措的看了李晖一眼,却只听见他一声叹息。
蓁娘忍下不安继续看下去,“做这个决定是我思虑已久,那日与你道别,你说希望我忘却前尘往事重新生活,但我食言了……”
“对不起,但不要为我难过,十多年来,我的内心从未这样安宁过,此生辜负,尘事已了,惟愿我用性命,赎清所有罪孽。”
信纸飘落在地上,蓁娘的手止不住颤抖,她怔怔的看着几案,早已泪流满面。
对面的李晖伸手出手指拂去她脸上的泪珠,眼带忧色道:“这是张氏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想跟你解释清楚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
蓁娘哽咽出声,泪眼朦胧的看向李晖,她双手无力的握着,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李晖把她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叹息:“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决绝,信是她的侍女茯苓送来的,你要不要见见她?”
蓁娘闻言猛地抓住李晖的袖子,“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李晖对吴敏使了个眼色,吴敏点点头,吩咐宫人带了茯苓进来,茯苓面色平静,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她恭敬的跪下给李晖和蓁娘行礼,然后拢手垂头。
蓁娘扶住李晖的手,强忍下悲伤开口问茯苓:“燕子是什么时候去的?”
“回昭训娘子的话,我家娘子是昨日去的……”
“是……如何去的?可有痛苦不曾?”
“娘子是饮鸩酒去的。”
茯苓眼里浮现出水光,脸上却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娘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鸩酒……泪水不断涌出,蓁娘心中传来阵阵剧痛,李晖沉默的握住她的手给与安慰。
“究竟为什么,燕子要走到这一步?”
蓁娘问出心中疑惑,“我知道她性格倔强,但她尚有亲人在世,为何这般决绝?”
茯苓低头用袖子抹了把脸,哽咽着声音回道:“我家娘子的心结,其实从未解开过,自从筠娘死后,她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筠娘?
这个名字十分耳熟,蓁娘仔细回想,突然脑海里闯入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昭训娘子请随我来,我们美人娘子在里间等你’!
原来是她!
就是那个在骊山宫带她去找燕子的侍女,她就是筠娘!
在天授四年,有人向皇后告发燕子跟身边的侍女磨镜,燕子当夜就被送回京城,而筠娘,筠娘死了……
蓁娘满脸震惊的看着茯苓,颤抖着声音道:“你是说,燕子……燕子跟筠娘……”
茯苓知道她想说什么,毫不犹豫的点头。
“筠娘与娘子,相知相持,她为娘子放弃了出宫归家的机会,娘子为她袒露真情,她们没有错,不过是两个可怜的人互相依靠罢了!”
她说的这样掷地有声,这样坦然,蓁娘怔得说不出话。
就连李晖和吴敏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特别是李晖,此刻他的心情十分怪异,说不出是愤怒还是不齿。
蓁娘则在脑海里快速的把前因后果过滤了一遍,燕子曾亲口跟她说过,在她最失意的那些日子里,一直都是筠娘安慰陪伴她,那是不是最后,她们就生出情愫来了……
这的确是世上罕见的感情,蓁娘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整理了下思绪,又问茯苓:“你说的报仇是什么意思?当初筠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话音刚落,茯苓的眼里就闪着凶狠的光,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内侍,他一直纠缠骚扰筠娘,但筠娘都置之不理,于是他心生不满,收买了娘子身边的一个小宫人,知道了筠娘和娘子平时很亲密的事,于是就去皇后跟前诬告!”
“当时后廷里莫昭媛连接生下十四皇子和十七公主,又有何美人和郑婕妤最得圣宠,皇后需要拿一个人杀鸡儆猴!”
“正好那内侍的诬告合了她的意,所以不分青红皂白,她就命人软禁了娘子,还把筠娘打的只剩一口气了……”
想起筠娘当时的惨状,茯苓忍不住哭出声,“筠娘为了保住娘子,死也不认罪,拔下簪子就插进了喉咙……”
“皇后却嫌弃她死状难看,命人把她扔进了湖里,说她是畏罪自尽的……”
青天白日,蓁娘却觉得周身发寒,挨了板子的人连胳膊都举不起来,筠娘却能用簪子自尽,想也知道她忍受了多大的痛苦,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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