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人才?”他冷笑连连,抬首望了很久从枝叶中透出的光:“十年前爹让我暗度陈仓,光彩荣耀都给大哥,而我……就算再有才干,也是众人眼中的窝囊废。我也姓杨,也有统领江湖的本事,只因他是大哥,就要一辈子活在他的影子里。”
不甘心很正常,所以才在他立下大功之后委以重任,权位与薛子赫一字并肩,尽力弥补过往的一切。听这弦外之音好像不止不甘心,大有吾可取而代之的意思。
女子不安于室,男子不安于朝,都是大大的祸害。
他已经手握大权,一个堂主的位子,真的连手足之情也不顾了?算起来,这厮今年三十有二。男子三十而立,该立的时候蹲着,像话吗?
诬陷通奸这么恶心的杀手锏都亮出来,等同彻底撕破面皮,话说得敞亮是根本不怕她传出去,传了又有谁信。
“今后薛子赫的事我不会插手。”
“识时务,俊杰也。”
他得到想要的,十分满意地离去,回去凳子还没坐热,手下飞奔来报,夫人在家中自尽了。
刚才还好好的,纯属误传罢?
眼见为实,他遣人核实消息的心思都没有,亲自折回去,只见原先清净的小院乱成一团,丫鬟们有端盆打水的,有拿衣服穿戴的,几个小厮合力将棺木抬进屋中,没人发现多了一位袖手旁观的不速之客。
“二公子好清闲。”任适秋从厢房闪了出来。
“听说夫人出事了。”他茫然四顾:“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哦,你不知道?”
“我又从何得知。”
“方才夫人的贴身丫鬟告诉我,一个时辰前你来过这里,之后她便衣冠不整地服毒自尽。”
这个女人为什么自杀只有老天爷知道,杨临风只想指着这些质问的人骂一声荒谬。也许自觉被人要挟没有活路,也许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也未可知。自己离开时她衣冠挺整的,至于为何突然不整,鬼知道啊。
“二公子一向不羁得很,怎么连自家嫂子也不放过。”薛子赫同他前后脚,此时立在身后。
他丝毫不乱,头也未回:“污蔑我不要紧,夫人的清誉岂容玷污,薛大哥说这话前可要掂量掂量。”
“好好个人,说没就没,二公子亲自和堂主解释罢。顺便说一句,已有人通报堂主,应该正在来的路上。”
杨临风顿时气焰全消,默默无言地瞻仰遗容去了。
他们走出院子,今天的天色与平时不同,灰溜溜的,大风将至的片刻宁静。自从偶遇之后不欢而散,还没这样并肩走在一起,任适秋早已忘了那日的不愉快,见他面沉似水,主动说道:“夫人告诉过我,她的身体最多拖到年底。”
“难道明知死期将至厌倦轻生?”
“这是第一层,第二层绝对和杨怀风有关。”
“或许抓着什么把柄……”
“她明显站在我们这边,杨怀风欲除之而后快也很正常。”叹息一个接一个:“连敦敦都说最近有些不祥的预感,每天心里毛毛的,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孩子。”
别说孩子,他连续几晚通宵失眠没好意思说而已:“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假使有天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杨临风问一句话,堂主还会一如既往信任我们吗?”
“什么话?”
“凛义山庄为何纵虎归山。”
她怔了怔,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当日还用得到,所以忠肝义胆不容质疑,要不怎么说秋后算账呢,偏等那个时机。她承认自己从未真正信任过杨怀风,所以不被别人信任情有可原。薛子赫不一样,堂主生死之交,多年的异性兄弟,不是一句质疑就能抹杀。
“夫人出此一招,大概是想赌一把,就算无法将杨二置之死地,至少使其收敛,有一阵子不敢造次。”
“夫人去世,你的靠山就没了。”
她又一次停下脚步,不得不承认他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
“该换个落脚的地方了。”他顿了顿:“李宗没什么本事,看起来还靠得住,你们……远走高飞罢。”
“李宗?”
“比起大多数男人,他算正经的。”
“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要和李宗远走高飞?好吧就算我想远走高飞,不一定非得和你指定的人吧?”
他有些晕头转向,对方说的义正词严,这种事也没必要掩饰,难道真有误会:“我以为……别人都知他属意于你,而你和他过从甚密,一不小心就搞错了。”
“这么说都怪我咯。”
“不,不,不。”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我的意思是,他配不上你。”
“我这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谁配不上谁还不一定呢。”
“不,不,不,那是混账话,我一时昏了头,你别介意。”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夫人自尽,堂主自顾不暇,杨二急于撇清自己,余者人人自危,哪有人注意到你的行踪。我再帮你一把,包管不着痕迹。”
这厮何时谦恭有礼擅长自我批判了,更有助人为乐不求回报这样的稀有美德:“怎好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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