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去了黎思萱的名字,只道自己是无意间得知了袁晟尧怀恨报复的事情,“……听闻是许教授路过,阻止了他们,但这件事我从来都不知晓,所以……”
何语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默默地给她安抚。
许教授听了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
他沉吟片刻,面露歉意,“首先,我必须得向你致歉,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虽然是出于尊重颜宁同学本人的意愿而保密……”
“是宁宁要求你保密的?”颜谧没忍住出声。
“是的,”许教授目光坦然,“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那是怀恨之下的报复,我以为只是校外的小混混调戏本校的女生,在那之后我立刻向领导反映过,确保学校加强了校园安保巡防。”
“现在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就更能明白为什么颜宁同学请求我保密了……”
许教授叹了口气,“当时我以为,她是怕会引来流言,你们也知道,就算是受害者,也往往免不了会被无聊之人说风凉话,譬如为什么偏偏调戏你之类的。所幸我出现得还算及时,那些人只是嘴里不干不净,颜宁同学受了点惊吓,但没有遭受到什么不堪,我便同意了将事情保密。”
“如果是报复错了人,那就可以理解了……”许教授叹了口气。
颜谧的脸色发白,不见一丝血色。
连许教授都想明白了为什么,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袁晟尧归根到底是她惹的祸,或者说,是她和何语惹出来的麻烦。
如果不是她面对告白丝毫不给面子,几乎可以算是当众羞辱了袁晟尧,便不会有何语被袁晟尧散播流言激怒,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伤他的事情。
正是这样,袁晟尧才会怀恨在心,才会找小混混堵人,结果却堵错了人。
宁宁明明是受了她的连累,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把事情瞒下来,不想让她因此而担心内疚。
不仅仅是担心内疚……如果当时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免不了还会跟何语争吵。她一定会责怪他太过冲动,太不顾后果,还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宁宁就是这样的人,宁愿自己忍让,也不会做那根刺。体贴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颜谧紧攥着手指,指甲深深地陷入何语的掌心中,她却浑然没有意识到。何语面上纹丝不动,仿佛感觉不到被掐的痛,任她紧攥着他。
“许教授,这件事……”她的嗓子像被砂纸打磨着,每个沙哑的字都出声艰难,“宁宁她,会不会留下了阴影……”
“那时我再三确认过,她的精神状态尚好,”许教授答道,“思萱之前问过我,她说她想不通,颜宁同学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人的心理十分复杂,至于那次的遭遇,会不会是导致她最终……的刺激源,我个人倾向于认为不是,但因为我没有与她更多的接触,也无法下结论。”
颜谧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谢谢许教授。谢谢你……出手帮助宁宁。”
“为人师长,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抱歉,其实这些年我时不时会想,是不是我还能帮她更多,却没能……”许教授的声音低沉下去,化为一声叹息。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我得赶去见客户了,不好意思今天这么匆忙。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走出来,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有些人可能需要几年,十几年,才能寻求到内心的释然。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或者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或者只是想找个人倾诉,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颜谧忙起身送他,再次向他道谢。何语跟她一起,将许教授送出去。
许教授偶尔会为警方提供心理方面的专业意见,在警局也有几张熟面孔,一路打着招呼,停下寒暄两句。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颜谧忽然一拍额头,“哎呀,许教授的伞!”
她想叫住他,可嘶哑的嗓子叫喊不出来,何语止住她,“别喊了,我追上去还给他。”
说罢回小会议室取了伞,大长腿一步三四个台阶,急急追下楼,正好在大厅遇上回转的许教授。
“太好了,我正要上去取呢。”许教授接过伞道了声谢,目光若有似无,扫过他嘴唇上的伤口。
“那次之后,颜宁又去心理学院找过你吗,教授?”何语忽然问。
“嗯?”许教授有些意外,“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这样啊……”何语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那不耽误许教授的时间了。”
许教授温和地笑笑,转身走向大厅的玻璃门,推门出去。
正转身的何语余光瞥见他推门的动作,瞳孔猛地一缩,骤然扭过头----
许教授出了门,站在廊下将伞撑开,迈步前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的目光,猝然与何语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撑开的黑伞投下一片阴影,许教授儒雅隽秀的脸隐在阴影中,显得模糊不清。
须臾他勾唇冲他笑了笑,绅士地一点头,接着转头大步走进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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