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早在太子出征之前,他便已经明确告知秦二小姐婚嫁自由,以免自己沙场意外耽误了她终身。这事,无论是他还是太子妃,都知道得很清楚。
可是为何太子妃要在现在这般紧张的态势下,将秦家与他之间的默契挑明?
太子面色铁青回到营中,啪地一下甩落了自己的马鞭。
泰安听完前因后果,觑着太子的面色犹豫道:“…你出征之前,虽曾言明放秦二小姐婚嫁自由,但也曾对裴小姐说过,要她留秦二小姐在府中继续住,好继续牵制秦家。”
她想了想,将心比心道:“若是换了我,突然间被皇后召进宫中,肯定会担心宫外的秦二小姐如何处置。如果为了稳妥起见,将她一并接近宫中留在我身边,不是就像你要求的那样,牵制秦家吗?”
太子一噎,扭头看她。
这的确是泰安的想法,也是单纯又鲁莽的泰安可能会做的事。
可是裴安素,会做出和泰安一样的选择吗?
“笨蛋。”他蹙着眉头看她,“我许秦二良娣之位,是为拉拢秦家。我出征前放秦二自由,也是为了拉拢秦家。”
更何况…我连太子妃都不想娶,又怎会想娶她?
他心中想着,却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换了方向继续说:“…拉拢和防备,无外乎给一个蜜枣再当头一棒,没什么稀奇。”
“可是当头那一棒,是震慑又不是为了伤人。若是一棒子下去力道太过,伤了人,就不是拉拢而是结仇了。”太子轻声说。
留秦二住在宫外的裴家里,顶着闺中密友的名头陪伴太子妃,虽则秦家与太子都知这是牵制,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外低调,又于秦二小姐名声无碍,不伤筋动骨,秦二出入自由,也不伤秦家人的心。
可是裴安素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公然挑明未来良娣的身份,将秦二小姐接进宫中吃苦,在秦家人看来何止是防备,简直是赤/裸/裸的人质和威胁!
更何况…秦家已经在宫中失去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又怎会忍受第二个女儿也进宫的煎熬?!
“你想想,秦宝林是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太子提醒泰安,“再送秦二小姐进宫,日日让秦老淑人忧心如焚,这不是打了秦家的脸吗?”
京中消息,太子一贯仰仗秦家提供。可秦家与太子书信往来,却只字不提秦二进宫一事,怕是已将接秦二一事算到了太子的头上,以为这是出自于太子的授意!
太子苦笑。他苦心经营,与秦家近两年的交好和信任,怕是被裴安素这一句“接进宫中”毁了个干净。
更何况…皇帝因秦宝林一事对秦家怨恨又忌惮,如今儿子羽翼未丰,却打起了娶秦家二小姐进门的主意,又要皇帝如何看他这个太子?
太子想起这数月来,他父皇越来越冷淡和防备,以及朝中由中书令裴郡之掀起的一阵又一阵力挺太子的声浪,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异样。
“也怪你没说清楚。”泰安轻叹,“怕是裴小姐误解了你的意思,怕完不成你的要求,这才苦心积虑将秦二小姐接进宫。”
太子轻咳一声,不置可否地点头,思绪仍停在秦家数月来始终如一的书信和态度。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想重塑信任,最该做的便是坦诚。
太子握紧拳头,朗声吩咐沙苑磨墨:“我要修书给秦家,无论他们相信与否,总要将前情后事讲个清楚。”
太子很快收到了秦家的回信。
回信由秦缪主笔,却处处透露着秦老淑人的老道和睿智。
“…就值小女,犹非德选,承训怀衽,天恩浩荡。唯望博施为德,放还归家以育嫔嫱之仪…”太子将回信捏得极紧,读到这里,不由苦笑道,“秦家认了太子良娣一事,只求我把他家女儿从宫中放回来呢。”
秦家走投无路,不得不递来投名状,由暗走向明,就此生死与太子捆绑。
太子说不清心中是喜还是慨,长长叹一口气继续往下读,脸色却越来越严峻,直到读完整封信之后,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家不止是递上了投名状。
秦家还递来了秦家满门的人头。
泰安被他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太子反手握住她,掌心冷汗潺潺,轻声道:“秦缪自沈婕妤一事后,得了光禄大夫沈知云的信任,与沈知云交好。”
这事泰安知道,沈婕妤册封贵妃之前被胡姬抢去了皇帝的宠爱,沈知云本是清流一党,对大司马陈克令心生不满,从秦家手中得来一名胡姬送去陈府,借以离间他们父子。
沈知云接了秦家送来的大礼,自此与秦缪走得极近。
“两人数月前曾在一起饮酒,沈知云酩酊大醉,勾着秦缪的臂膀大着舌头说,兄弟承你恩情,如今告知你一个消息,也算还了你当日的胡姬之恩。”
秦缪不以为意,哪知沈知云附耳过来,一字一顿告诫他切勿将女儿许配给太子:“做人父母,总是为儿女好。你嫁了女儿做太子良娣,得再多富贵,也不是为了让她守寡的不是?”
秦缪大惊,连声追问他是何意。
沈知云却只冷笑一声,指了指太子出征的北方:“…领兵那位,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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