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查!彻查!”太子几欲咬碎一口牙,掌心火烫,“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沙苑和她究竟去了哪里!”
比泰安的消息来得更快的,是哥舒海的突厥骑兵。
云州被围整夜,太子班师回城解围翌日,便着郑将军领万人于城外壕沟布阵以迎战。
哪知城门刚刚落下,突然间金鼓齐鸣沙石满天,四周骤然传来马蹄声,夹杂着突厥人的怒吼。
郑将军大惊,一时分不清哥舒海虚实,又领军退了回去。
可是城门关起,金鼓声又渐渐弱下直至消失不见。黄沙减散又不见半匹突厥兵马。
燕军再出城,锣声号角再度喧天。
燕军再回城,又渐渐归于若无其事的平静。
郑将军大怒,回禀太子:“殿下,要么臣率兵去追?”
太子却死死压住:“敌在明我在暗,你追出去发现是陷阱,被人包抄剿灭又当如何?焉知这一次次的挑衅不是就为了等你怒气冲天失去理智的这一刻?”
燕军几番出城又回防,已是疲惫不堪。太子忍住心头冲动,龟缩城内观察数日,却再不见突厥人的下一波攻势。
第三日上头,太子亲自率领四万大军踏出云州城,环城一周却只找到些遗留下的金锣红鼓,和满地凌乱的马蹄痕迹。
哥舒海这游击,打得炉火纯青。
寥寥数千兵力日日在他城外敲锣打鼓,便压得他七万大军不得动弹。
太子吃这一瘪,恨得牙痒痒。
从此在心中对哥舒海的狡诈更添提防,百般叮嘱郑将军守城切勿贪功,无论何人叫阵,切记勿落城门。
可他自己,却在留守云州力保太原府不失,和解救被困多日的定州城中犹豫不定。
郑将军苦劝多次:“定州守将死撑多日,殿下必要及时赶去方不枉弟兄们这么些天的血战……”
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不愿离开云州城的理由,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太子下意识地将拳头放在胸前,隔着衣裳感受到《圣祖训》的存在。
她的元神还在这里,受他血气日夜滋养。
可是他当真将云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便是太子两相犹豫天人交战的时候,李将军面色古怪地递上消息:“殿下,有阿凤姑娘的音信。”
太子悚然心惊,猛地回过头来,却近乡情怯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李将军缓缓点头,又摇头:“殿下放心,阿凤姑娘无恙。”
泰安失踪之后,太子似是一心相信她仍在城中。
并且似乎无比坚信她一定还在人世。
李将军却不敢苟同。
云州城中早被他们翻了个遍,若是她仍在人世又怎会找不到呢?
虽仍有一半的怀疑,李将军却渐渐相信了秦相英的说辞----她在突厥攻城之前,便已经先行离开。
李将军亲自遣送率卫,将泰安的画像送往北境诸州,又细细描述了泰安的样貌。
她肤色白皙举止高雅,与北境肤色偏黄畏缩谨慎的平民女子绝不相同,气质芳华一眼便可看出差别。
果不其然,前后不过半月时间,便有守将快马加鞭来报她踪迹。
“定州”李将军压低声音,忐忑道,“她孤身一人,出现在定州城墙之下,诡异非凡。城上守将几乎以为鬼魅降临,吓得半死。”
定州城死守日久,墙垛上的守军日夜轮换,早练就火眼金睛,时时刻刻皆在注意突厥的动向,生怕入夜之后再来一次偷袭。
而泰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墙之下,杏黄色的襦裙如同淬了月光,衬着白皙剔透的面容,宛如嫦娥仙子由天而降。
她定定站在那里,抬起头朝城中冷冷望着,分不清意图为何。
那定州守将甚是胆小,一面嘱咐兵士将火箭淬油射出,又一面吩咐人去拿鸡血狗粪。
可下一秒,城墙下却再也不见任何人影。
数十双眼睛亲眼目睹的黄衣女子,就这样眼睁睁地消失在他们面前。
还是守城的朱指挥使见状灵机一动,跪地高呼:“仙子下凡,护我定州!”
太子哑然失笑:“他们说她是仙子?”
李将军不敢多言,低下头道:“是。不仅如此,还令人编了诗谣,日日在墙上歌颂。连街头三岁小儿都知道定州城有仙子下凡护城,万夫莫开固若金汤。”
太子唇角勾起,心中赞叹那朱指挥使着实是个人才。便是鬼魅出现在墙下,都能被他夸成下凡护城的仙子。
有这等人在,也难怪定州城被突厥围剿两月也未曾破城。
他思及至此,神色愉悦。李将军却胆战心惊,逼迫自己勿去深究“阿凤”为何能出现又消失在定州城前。
李将军定了定神,又轻声说:“我们留防在定州城外的燕军来报,说城下仅现身了阿凤姑娘一人,并未见到沙苑公公。且她神情自得,并不似被人胁迫”
未被人胁迫,言外之意便是自愿离开。
种种表现,如同佐证秦相英口中所说。
太子却没有丝毫地犹豫和怀疑,唇角含笑道:“不,她去定州,是因为担忧我遇到了危险。”
那样急慌慌地离开云州,绝非是因为她提前知道了突厥即将攻城,而恰恰是因为她与他血脉相连,感知到了当时仍在定州的他,遇到了棘手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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