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先生越想越气,忍不住把矛头对准了郑娴儿:“桐阶一向行规步矩,老夫不信他会做出那等悖逆人伦的事来!一定是你……你这个妖女迷惑了他,是不是!”
“是啊!”郑娴儿应承得十分坦然。
褚先生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顺过气来,脸色更难看了:“一边靠着牌坊欺世盗名,一边却又不肯安心守节----楼家娶了你这样的女人进门,真是家门不幸!”
郑娴儿无辜地摊了摊手:“你们家孟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我不能安心守节也不过是人性如此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至于牌坊----那又不是我自己要立起来的!我早就看那破玩意儿不顺眼了,改天雇几个人去把它砸了就是了!”
“你……无耻之尤!”褚先生气得险些接不上话去。
郑娴儿还待反驳,楼阙忙攥住了她的手,低声劝道:“算了。先生生气,咱让他骂两句也就没事了。回去我替先生向你赔罪!”
偏偏褚先生的耳朵好使得很,这话被他听了去,他老人家的怒火又烧了起来:“楼阙,你如今越发连是非对错都不懂了!你这等品性,如何对得起你的举人功名!----学政大人,这件事,您当真不打算管吗?”
学政大人在桑榆县住了近一个月,一直不言不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来着。这会儿忽然被褚先生点到名字,他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我吗?可这……这事如何插手?难道当真要革了楼阙的功名?”
褚先生怒气冲天:“他品性不佳,难道不该革了他的功名?”
第98章 我又不是养不起他!
学政大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看向楼阙:“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楼阙只管小心地扶着郑娴儿,其余的事并不上心:“我无所谓,大人看着办就好!”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书生们已经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功名”二字意味着什么?那是读书人十年、二十年、一辈子寒窗苦读的目标,是通往朝堂的青云之梯啊!
楼阙这个不成器的,居然说革掉功名无所谓?
要知道,考中了举人就可以直接做官的!而且楼阙还不是寻常的举人,他是解元!
别人苦读一辈子都未必能摸得到边的解元身份,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众书生表示天才的世界很难懂,qín_shòu的世界更加难懂。
褚先生气得捂着胸口咳了老半天,愤怒的目光又落到了郑娴儿的身上:“桐阶本该有大好的前程,你就忍心让他毁在你的手上?”
褚先生自认这句话说得极有技巧。他并没有指责郑娴儿失节,而是把重点放在了楼阙的前程上。
他相信,女人天生就是具有牺牲和奉献精神的。意识到自己会耽误心爱之人的前程之后,聪明的女人都会选择挥慧剑斩情丝。历朝历代那些著名的贤德女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很显然,褚先生是注定要失望的。从他最开始拿郑娴儿跟古代那些贤德女子相类比的时候,就注定了他这个推论会错得一塌糊涂。
只见郑娴儿站直了身子,苍白疲惫的脸上偏露出一个自信得很欠揍的笑容:“什么前程不前程的,毁了就毁了呗,我又不是养不起他!”
楼阙听了这番话非常感动,然而葛丰在旁边已经快要笑死了。
最惨的是满怀信心地等着郑娴儿主动退让的褚先生。这会儿他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噎得他差不多就快要归西了。
----女娃!爱的真谛是牺牲和奉献,你懂吗!
郑娴儿表示:瞎说!爱的真谛明明是“看着顺眼”和“睡得舒服”!
总之,这一轮交锋,褚先生仍然没有占到便宜。他悲哀地发现,想让这个狐狸精主动离开他的得意门生似乎是不太现实的。
那咋办呢?褚先生犯了难。
这时,楼阙早已经把褚先生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了。
书呆子的心思最好猜了,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书呆子,那心思完全就写在脸上,连点儿修辞手法都不带用的!
看透了褚先生心思的楼阙安抚地拍了拍郑娴儿的手背,抬头向褚先生笑道:“学生不肖,累先生伤心生气,先生若要责罚,学生无怨言。只是……时至今日大错已经铸成,学生不能再担一项‘始乱终弃’的罪名,请先生体谅。”
褚先生脸上一僵,无言以对了。
还能说啥?他的心思已经被看穿了,而且人家楼阙自己明显比他想得更加周到,他还掺和个什么劲?
这会儿,看见楼阙那张笑脸他就生气!
想了半天发现没什么可说的,褚先生便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学政大人见状忙大声说道:“楼阙与寡嫂私通,确实私德有失。但既然两厢情愿,那就不能算是作奸犯科,这功名----还是先留着吧!”
郑娴儿清清楚楚地看到,学政大人这番话说完之后,褚先生的脚步明显比先前轻快了许多。
所以,他老人家其实根本舍不得革掉楼阙的功名,对吧?
无辜被拉出来遛了一圈的学政大人深深地看了楼阙一眼,叹道:“死里逃生,都不容易。回去好好歇一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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