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心中不觉一紧。
她与云南不过是个刑房小吏,以杨拓的身份,与他们说话,从来都是自称本官的,如今怎么自称起杨某人来了?
这分明是一个平辈的自我谦称。
杨拓这是怎么了?就说一次有功,以杨拓之前的性格推算,也不至于会如此平易近人吧?
云西一面疑惑着,一面抬头,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耐心解释道:“大人哪里的话。实在是家兄他生下就患体寒怪症,人一多或是跟别人走得太近,就会鼻血横流,头晕目眩。但凡能受住饭局的场合,肯定就去了。另一面,云西虽然身在衙门,但毕竟是女儿身,也不好跟同僚们走得太近。所以真的不是不领情,实在有难言之困,还望大人,李工房宽容则个。”
说完,她长手揖身,态度十分诚恳。身旁云南也从容的拱了拱手,向他们致了歉意。
一时间,低下头了的云西与云南都不再说话,而对面也是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动静。
气氛骤然尴尬起来。
云西耸了耸眉毛,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
果然,数到了第三声,对面忽的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云刑房,云书吏,本官只是玩笑话,”杨拓向前半步,做出想要搀扶云南的动作,可是手伸到了一半,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收回了手,笑道:“二位的特殊情况,本官都已知晓。但是二位刑房屡立奇功,酒宴自然少不了。只等忙完这段时间,本官再单独宴请你们二位罢。”
云西抬起头,礼貌笑道:“多谢大人,届时,属下与兄长定然参加。”
杨拓望着云西满意的点点头,又由李儒说了几句体己话,二人才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云西这才舒了一口气,再抬头,方才人头攒动的偌大广场上已经人去楼空。
“我总觉杨拓有点奇怪。”她压低声音的说着,转过身,朝着吏舍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云南走在她身旁,淡淡回道:“这样的改变,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情况非常,要加强防备。”
“嗯。”云西点点头。
待到云西走进自己的吏舍房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原先的吏舍虽然也被打扫得很干净,但是被褥都是之前书吏用过的,多年使用过的痕迹加上本就很深的深蓝颜色,使得那些被褥显得又脏又旧,实在让人心情难以愉快。
除了被褥,炕桌,书桌也都是漆面斑驳,破旧不堪。
总之一进屋,就让人感觉好似进了窑洞一般的暗无天日。
但是如今一打开们,在手提灯笼的照射下,满目触及的都是洁净的白,与温馨的淡粉色。
云西不禁惊呼了一声,忙上前走到书桌前,燃起油灯一一查看。
原先破旧的土炕上面铺了一层白棉布缝制的崭新炕被,摸上去又蓬松又柔软,还带着一股晒足了阳光的清新味道。
炕上一角,整齐的叠放着一摞新棉被,粉色的缎面做被面,柔软的棉布做衬里,极滑极顺,做工精细,花色柔美,简直堪比后世的公主风。
就是之前脏污不堪的小炕桌,都被罩上了一张青花白底的干净桌布。桌面上的茶具也都换上了全新的白瓷。看着就让人身心舒爽。
土炕外围上方还搭出了一个由细竹竿方形架子,两端穿了淡粉色的床帏。
在云西眼里,之前的堪比小黑窑洞的吏舍,此时真是无一处不闪着璀璨的星光。
就在她沉浸在满心的欢喜与震惊中时,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咚咚的敲响了。
云西赶紧收拾了心神,转身去开门。
她没有问是谁,就一把拉开了门扇。
而门外之人,便就真如她预料的那般,正是云南。
云南抬步迈过门槛,环视着她屋中布置,平素处变不惊的脸上,此时也显出些许惊讶,“我房里就很干净了,没想到你这里根本就换了一间房。”云西关上门扇,笑着转身说道:“那当然,我不仅是小六的正牌儿师傅,更是潆儿姐的小妹妹,潆儿姐肯定多照顾我一些。”
云南走到书桌前俯身坐下,捏起桌上白瓷茶杯,饶有兴致的说道:“就这么肯定是潆儿姐?”
云西一把抢过他手中杯子,鼻孔朝天,十分得意,“那是!我现在怎么也是个推理小神探了。你看这些布料虽然不是最金贵的,但显然都经过细心筛选,精心设计。这般粉红色的被褥,非女人不能体会,如果是符知县,他送的应该是大气一些的。如果是杨拓或是其他想要拉拢我们的人,必然不会装扮得如此素净,定会是极尽奢华的。所以只能是我那擅操持家务,又蕙质兰心的潆儿姐啦。”
云南点点头,又道,“好了,推理小神探,现在该猜一猜尧光白给你的书信,会写些什么了?”
云西坐在云南对面,从怀中掏出那个细细的小纸卷,毫不犹豫的打开一看,“我还是留点脑细胞吧,信都到手了还要猜,实在是有些难受。”
接着昏黄的油灯,云西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可是还未看到一半,云西的脸色就变得雪白一片。“写了什么?”看出云西的反常之后,云南不觉出声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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