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秋和林芳夏齐齐低下了头。
看热闹的人,有的人面上有些尴尬。看到那么多粮食,不眼馋,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上门偷,他们还真不敢。大多数人打的是借的主意。
人群中有个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上来,用那双如枯树皮般的老手拉着林建华哭诉,“小六啊,你看我家也姓林,咱们往上数四代,还是同一个老祖宗,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饿死啊。”
林建华心里一抖,显然没想到话峰会转得这么快。
老太太见他迟迟不回答,就要给他跪下,“小六啊,我求求你了……”
林建华吓了一跳,想要拉她起来,老太太却紧紧攥住他的手,“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林建华左右为难,身后的林芳秋挤了过来,把小六的手抽出来,朝老人家笑道,“三奶奶,不是我六弟心狠,而是我们家是我爹当家,我六弟做不了主。你求他也没用。他现在要是敢拿粮食给你,回来后,咱爹肯定要饿他三天三夜。他还在长身体,您从小看着他长大,想必也不忍心看着他挨饿吧?”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你爹呢?小城哪去了?”
林芳秋细声细语地开口解释,“我爹去建桥了。过年都没回来。这些粮食,是我爹我哥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您要是真的想借,那您就让您的儿子去大桥找我爹吧。没他开口,我们谁也不能借。”
这话说得自强自立,可惜已经饿了好几顿的老太太根本听不进去。她更想通过自己这一跪,逼一逼面前这几个脸皮薄的孩子。
正在僵持间,突然听到有人喊,“书记回来了。”
众人齐齐往后看,就见林炎城扯着徐广进的胳膊越走越近。
拼命挣扎的徐广进拍打林炎城的手,“快点放开我。你凭什么扯我?”
林炎城一把扯过他另一只手里的麻布袋子,“你在巷子里鬼鬼祟祟,手里还提着一小袋粮食,你给我老实交待,这粮食哪来的?”
林芳秋吓了一跳,她扭头推开身后的人,这才发现堂屋的门不知何时又被人给推开了。
她忙跑回堂屋看,发现里面其中一袋粮食的绳子已经被解开,里面少了十来斤粮食。
她重新关上门,跑回院外,气喘吁吁地道,“爹,这粮食就是偷咱家的。”
徐广进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没有,不是,这粮食不是我偷的。是我自己买的。”
林炎城点了点头,又问,“你找谁买的?”
徐广进哼了哼,“我从黑市找人花高价买的。”
林炎城松开撸住徐广进胳膊的手,见他信了。徐广进大松一口气。却不一想,下一秒林炎城一脚踹在他腿弯,徐广进跪倒在地。
徐广进疼得哇哇大叫,“你干什么?”
林炎城反剪住他的双手,“我干什么?你还有脸问,要不要我找刘三来问问看,你这粮食是不是从他那买的?”
徐广进气得脸色铁青,“你想怎么样?”
林炎城笑道,“你放心,偷东西,自然是交给派出所。”
林芳秋忙道,“爹,这已经是第三批小偷了,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林炎城蹙了蹙眉,“什么第三批?”
林芳夏和林芳秋一五一十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林炎城直皱眉头。不用说,肯定是徐广进搞得鬼。
徐广进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扯着嗓子喊,“同志们,他们家有粮食,却不分给我们。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你们难道就甘心吗?难道你们不想吃饱饭吗?”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林炎城。
徐广进笑得有些得意,在临走前,只要能给林炎城添一点点堵,他就高兴。
于是,徐广进说得更加卖力了,“还有你们也别怕,去劳改农场多好啊,那边有粮食吃。我上回去看我弟,他还胖了呢。可你看看我们,在书记的带领下,饿得两眼发昏,连床都不下来了。你们能甘心?”
林炎城踢了他一下,意有所指地道,“哟,你这是不打算要你媳妇和孩子了?所以拼了老命也要给我添堵?”
徐广进面皮一紧,心里一阵后怕。对啊,他还有媳妇和孩子呢。
就算他去劳改农场有饭吃,可他儿子怎么办?
林炎城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徐广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你……你可是书记,你不会公报私仇吧?”
“我不会公报私仇,但是我常常不在家,照顾不周也是有的。”林炎城摸着下巴,淡淡地回道。无论什么年代,只有孤儿寡母在家,总是面临许多骚扰和歧视的。
哪怕林炎城不报复他们,他们也未必能在这饥荒年代保护口粮。
徐广进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他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书记,是我糊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刚刚都是胡说的。”
林炎城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你说你为了报复我,什么样的谎话都能编。劳改农场有饭吃?那是因为你没看到劳改农场那些尸骨堆积成山的坟头?”
那种地方想要活下来,只有一条,那就是拉命干活,不能生病。一旦有人生病,就要被隔离等死。医生治病?那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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